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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母親之死

我回想起水下那些陰陽師的詭異舉動,他們在潛艇上塗滿奇怪符文,又對銅棺動手腳,或許正是這些行徑觸動了銅棺裡那東西的要害,才引得它大發雷霆,攪得長江水浪滔天。血月卻道:“你的推測或許有幾分道理,但絕非關鍵所在。最要緊的是,那東西出世的時機已然臨近。”

我滿心詫異,血月接著說:“你可還記得江湖上流傳的李青人傳世絕密?為何開啟秘密的時間,恰恰是四年後的那幾天?這絕非偶然,而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漸漸領悟她話裡深意,血月繼續道:“其實我們心裡都清楚,很多人也明白,江底銅棺不過是個引子,在它背後,必定隱藏著一個驚天大秘密。所以李青人甘願耗費多年時光,隱居在這邊陲漁村,不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一心要開啟銅棺,就連傳說中已在江湖銷聲匿跡的皇族,也現身江底……”

我越聽越激動,忍不住打斷血月:“所以這才是王局不惜一切隱瞞的真正目的?他想用那水下山吸引眾人目光,自己好去開啟銅棺?”“他沒料到,棺材裡藏著連他都應付不來的東西。”“錯,他正是知曉自己可能難以掌控局面,才暗中找來白局,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事實上,白局也確實如他所料,在那東西即將出世時,成功將其鎮壓,沒讓它闖出大禍。”

思來想去,我只覺這背後的陰謀錯綜複雜,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被江底銅棺串聯起來,它成了聯結整個江湖的關鍵紐帶。屋子裡悶熱難耐,我和血月走到院子裡。我家有一套茶桌和藤椅,以前是父親晚上喝茶用的,父親離世後,一直留在家中。母親每日都會仔細擦拭,將藤椅擦得泛出暗褐色的光澤,始終保持著乾淨整潔。

我們一直聊到後半夜,毫無睡意。我去廚房煮了兩碗麵條,血月吃得津津有味,直誇我廚藝不錯。熱氣騰騰的麵條搭配雞蛋,讓我不禁想起曾經一家三口雖清貧卻無比幸福的日子,鼻子一酸,心裡滿是懷念。

血月突然問:“你父親李青人是個怎樣的人?”提及父親,我忍不住笑了。為何所有人都告訴我,父親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英雄,是各大派弟子敬仰和奮鬥的目標,二十出頭便聲名鵲起,率領黥面者組織在江湖中獨佔鰲頭,還是當之無愧的民族英雄?可在我心中,父親只是個性格溫和的平凡男人。他每日周旋在學校領導和母親之間,行事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任何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我笑著問:“你覺得一個男人最窩囊的表現是什麼?”血月說:“怕老婆唄。”“我父親就是個典型,母親一喊,他能嚇得驚慌失措,走路都能撞到樹上。”血月放下筷子,滿臉 disbelief:“你開玩笑吧?李青人是什麼人物?他跺跺腳,江湖都得抖三抖,從十六歲的小姑娘到五十歲的大媽,都為他傾心,他怎麼可能怕老婆?”“你覺得你比我更瞭解他?父親愛和村長下棋,一到飯點母親大聲一叫,他立馬扔下棋子就跑,還因此掉進過別人家的茅坑,成了全村的笑柄。他也怕學校領導,領導交代的任務,他總是一絲不苟地完成。”

血月驚訝得不行,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要麼是你發燒說胡話,要麼是我發燒聽錯了,他可是李青人啊。”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宛如圓盤高懸在屋前棗樹後方,山風輕輕拂動樹梢的葉子。這樣寧靜的夜晚,小時候總是父親陪伴著我。如今,父親已經離開我整整四年,想到這裡,我的鼻子一陣發酸。血月遞給我一張紙巾:“都男子漢了,還掉眼淚。”我苦笑著說:“你不懂,我們家曾經有多幸福,一家三口和和美美。雖然日子清苦,卻充滿了溫馨。”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小姨打來的。我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心裡頓時湧起不好的預感,急忙按下接聽鍵。小姨焦急地說:“瀟兒,你現在在哪兒呢?”“怎麼了?”小姨語無倫次:“你媽……你媽出事了……”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大聲喊道:“我媽怎麼了?你快說啊!”“你媽她……她上吊了……”

我的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血月驚慌失措地把我扶起:“你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我欲哭無淚,整個人彷彿失去了生氣,血月的呼喊聲在我耳中顯得無比遙遠、不真實。血月費力地將我扶起,我近乎嘶吼:“我媽沒了……我媽沒了……”血月勸我冷靜,幸好她的皮卡車還在。她把我塞進車裡,親自駕車,車子如離弦之箭般疾馳而去。平常去小姨家需要近一個小時,這次她只用了二十分鐘就趕到了。

車還沒停穩,我就跳了下去,幾乎是撞開了小姨家的院門。小姨家本應早已入睡,此時卻裡裡外外燈火通明。小姨和姨夫都在院子裡,幾個小表弟在一旁哭泣。小姨早已哭啞了嗓子,我大聲吼道:“我媽呢?”姨夫帶我走進偏房,我看到母親躺在床上,房樑上還懸著一根麻繩,母親臉色青紫,面容有些扭曲。血月上前摸了摸母親的脈門,無奈地朝我搖了搖頭。

我跪在母親床前,聲嘶力竭地痛哭了整整一個小時,母親卻再也沒有回應我。我深知母親的為人,她是個堅強的女人,這輩子經歷了無數風雨。父親去世時,她還安慰我要堅強地活下去。如今日子越來越好,我也能賺錢孝順她了,上次還給了她不少錢,她怎麼會突然想不開自殺呢?

哭幹了眼淚,我才站起身,詢問小姨到底發生了什麼。小姨擦著眼淚說:“你前幾天不是來過家裡嗎?你走後,你媽就整天神神叨叨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又是求神又是拜佛。我以為她壓力太大,安慰了她幾句,沒想到她竟這麼想不開……”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我走後母親不開心地回來,難道是因為我問了那個不該問的問題?我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母親當時的反應很正常,我也一直深信不疑,她是這世上最不會騙我的人,她說沒有,我就相信沒有。可沒想到,就因為這句話,我間接害死了她。

小姨接著說:“第一天晚上,她只是有些不高興,之後幾天就變得神神叨叨的,說要是你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我抱著母親的屍體痛哭,就算我不是她親生的又如何?她對我全心全意,為了把我養大,吃了無數苦頭。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她也永遠是我的母親啊!小姨說,她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母親房間的燈沒關,以為母親又失眠了,想去陪她聊聊天、寬慰一下。沒想到推開門,就看到母親的屍體吊在房樑上晃盪,小姨頓時嚇傻了,趕緊喊來姨夫。姨夫把母親抱下來時,她已經徹底斷了氣。他們撥打了急救電話,醫生趕來也無力迴天,只能無奈離去,之後便一直在等我。

我頭暈目眩,心中只有一個疑問:母親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走上絕路?我問的那個問題,不過是隨口一說,怎麼也不至於讓她選擇上吊自殺啊。姨夫問:“你那天來,到底跟你媽說了什麼?為什麼你一走,她就變了樣?”我看著姨夫和小姨,說道:“你們是長輩,我能問個問題嗎?請你們如實告訴我。”小姨擦了擦眼淚:“你問吧。”我清了清嗓子,盯著小姨的眼睛:“我是我爸媽親生的嗎?”小姨說:“你怎麼突然這麼問?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什麼了?”我逼視著她:“現在我媽已經走了,您就實話實說吧,我到底是不是他們的孩子?”小姨看了姨夫一眼,姨夫點了點頭,小姨才說:“你媽得了病,不能生孩子。”

我頓時愣住了,孔雀藍的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她堅稱我一定是李青人和目孃的孩子,因為我身上流淌著紅門神女目孃的血。我顫抖著聲音問:“我媽不能生孩子,那我是誰的孩子?”小姨說:“你媽一直為沒有自己的孩子而苦惱,茶飯不思。你爸不忍心看她這樣,就出了趟山,去了市裡。在市裡待了整整三天,帶回來一個只有幾個月大的孩子。沒想到你媽的抑鬱病很快就好了,她對這個孩子悉心照料,視如己出,這個孩子就是你。”

父親為人和善,村裡人都很喜歡他。他帶個孩子回來,大家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以為孩子是父親出去拐來的。鄂西大山自古貧困,娶媳婦十分困難,山裡拐妻買妻的現象屢見不鮮,村民們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因為大家的善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罵我是野種,也沒人因此嘲笑我、告訴我真相。現在想來,我既感激他們的善意,又對他們隱瞞真相感到無比怨恨。如果他們能早點讓我知道,母親或許早就調整好心態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小姨勸了我許久:“是小姨不好,沒照顧好你媽,才釀成了這出悲劇……”我和血月在屋子裡,為母親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送她去了火葬場。小姨和姨夫不在家,我靜靜地在房間裡,凝視著母親的照片,思緒飄回到多年前,那些我們母子相依為命的日子。我輕聲叫了句“媽”,淚水也隨之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