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隔壁牢房有人大喊大叫起來:“這小子醒了……他醒了……”
我聽這聲音十分耳熟,仔細分辨後才發現是周大膽,我急忙扔下燒鴨跑過去,就看見木柵欄對面的周大膽蓬頭垢面,活像個要飯的,在那裡又蹦又跳。
我吃驚地問道:“你小子怎麼在這兒?這麼說,咱們還在逍遙洞裡?”
周大膽說:“我哪知道什麼逍遙洞還是不逍遙洞,那天在懸崖下面,我被人打暈了,再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躺在這兒了。我都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兒了,沒想到你小子也被抓來了。”
我既為終於找到周大膽而感到開心,又為該怎麼逃出去憂心忡忡。周大膽指著我的食盒,一臉饞相地說:“兄弟我整天吃餿鹹菜和白飯,你一來就有大魚大肉還有酒,同樣是坐牢,這待遇差別咋就這麼大呢?”
我把食盒提過去,分了一半食物給他。周大膽大概是餓壞了,吃相比我還難看,一陣狼吞虎嚥,把雞鴨魚吃得乾乾淨淨,打著飽嗝直喊過癮。
我倆吃飽喝足後,周大膽突然說:“兄弟,咱倆都是犯人,憑啥你的待遇這麼好,我的卻這麼差?”
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周大膽臉色一變,說:“我明白了,你應該知道,坐牢的人都有斷頭飯這說法吧?”
我心裡也是猛地一沉,想到我和周大膽同樣是犯人,待遇理應相同。我一進來就能吃到這麼豐盛的菜餚,這不正說明,這是我的最後一頓飯嗎?
周大膽說:“兄弟,你老實跟我說,你上了懸崖後,是不是和他們的人起衝突了?”
我何止是和玄門弟子起衝突,我不僅傷了玄門弟子,闖入玄門禁地後,又是傷人又是放火,還接連闖過逍遙洞裡多處關卡,殺了他們不少人。
周大膽聽我說完這些,嚇得直搓手,說:“看來我猜得一點沒錯,你這頓就是斷頭飯。所謂一命償一命,欠債還錢,雖說你也是不得已才這麼做,可這幫人沒人性,才不管你那些,想不到咱倆兄弟緣分就這麼盡了。”
我的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倒不是說我有多怕死,事實上自從進了山洞,我就知道自己的命已經不由自己掌控了。我擔心自己就這樣死了,誰去尋找胭脂的下落,她畢竟對我這麼好,她身陷困境也是因為我。
我倆都陷入了沉默,周大膽唉聲嘆氣。這時,他身後突然傳來聲音:“你們這兩個臭小子,有這麼好的伙食怎麼不叫我,想獨自享用嗎?”
我抬眼一看,就看到陽光下露出一張蒼老的臉,正是已經和我分開一段時間的張仙人。這老頭兒看起來比周大膽還邋遢,臉上全是泥巴和浮土,髒得不成樣子。他朝我們這邊伸出手,說:“肉你們吃光了,把骨頭給我老人家啃啃,整天吃鹹菜稀粥,貧道都快忘了肉是什麼味道了。”
我把食盒都拿給他,他很快啃光了剩下的一小半燒雞,又一口喝光了一整瓶燒酒,咂著舌頭直叫這是人間美味。
我很奇怪這老傢伙不是走了嗎,怎麼也被抓到這兒來了?
張仙人酒足飯飽後,才慢悠悠地說:“你以為貧道真像你想的那麼沒義氣?我那樣做,是為了勸你別去禁地。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追著你,沒想到半路上撞見血無涯,血無涯抓走了你,就憑我的能耐可追不上他,就這樣跟丟了。貧道只好獨自闖入禁地,想偷偷把你帶出來……”
他兩手一攤,無奈地說:“後來的情況你也知道了,貧道出師未捷,被抓到這兒來了。我們整天擔心你小子有沒有逃出去,現在好了,三人全都聚齊,也不用再擔心了。”
周大膽沒好氣地說:“是不用擔心了,李瀟今晚就要被處以極刑,咱們都知道他要死了,再擔心也沒用。”
張仙人笑嘻嘻地看著我們,說:“這也比不知道他死活強吧,好歹還能在他臨終前見他最後一面,也不枉費我們一場緣分。”
我心裡苦笑,無力地靠在牆上,望著刺眼的日光,心裡又酸又澀,想起了很多過去不願去想的事。
我爸林逸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