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修從公司出來後,將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另一隻手拽了拽脖子上的領帶,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一直期望著的組合也慘淡收場了。
南哥找到他說要留下餘現的時候,安清修先是遲疑了一下,在喜歡的人面前,男人的心思也可以很敏感,上次樂隊成員去江山花園與一涵的會面讓他察覺到餘現的小心思,那是隻有情敵才能捕捉到的。但是轉過來想,餘現是自己兒子的好朋友,他不能不給安宇面子,想到這,安清修覺得很為難。
深思熟慮之後,他還是決定留下餘現,就像南哥說的,這個人天生就是為娛樂圈而生,好好培養,定可以給公司帶來不錯的收益,他可不會忘了自己還是個生意人。
剛坐上車,陸師傅問道:“去江山花園嗎?”
他眯著眼睛坐在後面“嗯”了一聲,車剛拐出地下停車場,安清修突然改變了心意,因為他才想起來安宇今天回來了,便趕緊讓陸師傅將車開到家裡去。
到了家門口,他剛下車,漢堡就奔了出來,圍在他腿旁邊不停地搖著尾巴。安清修溫柔地揉了揉漢堡的頭說道:“回來啦。”這句話同時也是說給站在門口的安宇聽的。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安清修心裡五味陳雜,他無法猜測此時的兒子會如何看待他這個出軌的父親,更無法揣摩對方的心理。
安宇對著他微微一笑,說了句“就等你一起吃晚飯了,趕緊進來吧。”
聽到這話,安清修先是一愣,他不太懂兒子在打什麼算盤,以他對安宇的瞭解,這個時候應該對他橫眉冷對才是,怎麼會跟往常一模一樣?他的心裡七上八下,忐忑地朝著對方走去。
晚餐的氣氛有點詭異,錦瑟和安宇像往常一樣吃飯,而坐在一旁的安清修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總覺得眼前這頓飯很像鴻門宴,兒子和老婆的平淡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安靜。
一頓飯下來,安清修的後背溼了一大片,他可以不在乎錦瑟,但是不可能不在乎安宇,從小到大,他一直把自己的兒子視作掌上明珠,如今自己做出了這種事,實在是覺得沒臉見兒子。
如果因為此事自己要和兒子決裂的話,安清修會崩潰掉的,安宇和一涵對他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二選一,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出抉擇。
吃完飯,安清修想趕緊逃離現場,正往洗漱間走的時候,錦瑟叫住了他,同時也叫住了正在爬樓梯的安宇。
沙發上,父子倆端正地坐著,心裡面發毛,知道暴風雨該來了。安清修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裡都是汗,他緊握住拳頭並置於自己的膝蓋上,不敢正視錦瑟的眼睛。另一邊的安宇心裡七上八下,雙手不停地摩擦著自己的褲子,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經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黏住了他的衛衣,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看二人神情如此嚴肅,錦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隨即說道:“你們倆不用這麼緊張,一涵和你的事我不會計較的。”
聽到這話,坐在對面的兩人同時張大了嘴巴面面相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安清修更是忍不住掐了一下安宇的臉,以證明自己此時不是在做夢。
錦瑟慢悠悠地站起來,從茶几的抽屜裡拿出一個袋子,遞給父子倆。
安宇不知道他媽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皺了皺眉,轉頭看了一眼他爸,伸出手接過袋子。開啟來,發現是醫院的各種化驗單、報告單等。
兩人將這些都拿出來,仔細檢視著……
“對,正如你們看到的,我得了癌症,胃癌晚期,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罵過命運的不公,恨過自己的人生短暫,但我知道,這些都無濟於事。你們倆是我在這個世上最放不下的兩個人,我一開始是想瞞著你們的,但是後來覺得還是坦白好,這樣,清修和一涵也不用那麼自責。這大概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說到這,錦瑟眼含淚珠,一時間聲淚俱下,安宇恍了神。
安清修立馬走過來抱住她,安慰道:“別瞎想,我們趕緊去醫院接受治療,會好的。”
錦瑟搖搖頭,“不,趕不上了,你知道的,我討厭醫院,也不想要化療,醫生說我不到三個月了,這段時間我只想自己好好待在家裡,讓你和兒子陪著我。”
安宇的心情五味陳雜,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知道這個訊息後,不但不傷心,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他為自己有這個可怕的想法而感到愧疚。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安宇就一直活在錦瑟的陰影下,錦瑟的雙重人格只在他一個人面前會暴露出另一面,陰險、變態、神經質的那一面。動不動就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甚至要拉著安宇一起自殺,對自己的這個母親,他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如今發生了這種事,竟讓他有種壞人終於遭到了報應的感覺。
錦瑟彷彿一眼看穿了安宇的心思,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瞳孔像是一個無底黑洞,將安宇緊緊困在其中,直到壓碎他那瘦弱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