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皎然沒有進濠州地界,反倒是退回了淮水上。
晨風吹皺了江水,巨大的樓船連同著走舸一塊停在岸邊,在碧波中起起伏伏。船上在生火做飯,裊裊炊煙從船尾騰起。
躺在竹搖椅上,裴皎然以袖覆面。自從知道濠州武庫失竊後,她和李休璟一商量。要將她所在樓層的守衛,悉數換成他在神策軍的親衛。可李休璟卻說不用。
此前這都是賀諒在安排,經李休璟這麼一說,她便明白過來。為什麼這人進她的地方這麼肆無忌憚,原來這附近早都是他的人。難怪他敢天天來找她。
聞得腳步聲接近,裴皎然翻了個身背對著來人。
“我又不是故意瞞你。”李休璟靠著裴皎然坐下,輕輕碰了碰她。面上浮笑,“裴相公何時這麼小氣量?”
見裴皎然紋絲未動,李休璟一嘆,“此事是我不對,不該瞞你。你要是實在有氣,讓我做什麼都行。”
聞言裴皎然猛地起身,直勾勾地盯著李休璟,唇邊噙笑。
“放心。我不惱你,我只是在想韋皋到底什麼時候來。”說完裴皎然起身,往船邊走。
離濠州武庫失竊一事,已經過去三日。按照她的計算,韋皋應該已經到了,且長安那邊也該有回信。
走到裴皎然身旁和她並肩而立,李休璟嘖了一聲,“按照路程計算,這兩日應該就能有訊息。不過嘉嘉,你覺著陛下會給你。你想要的結果麼?”
“這不重要。只要陛下能保證其他人不會出么蛾子,我就心滿意足。”裴皎然語調淡定如舊。
她清楚魏帝會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她從一開始也沒指望事情按照她的預想。抬頭望向遠處,她唇角浮起一絲冷笑。
此時的濠州刺史府,又是另一副光景。
高閣上的袁公臺正在憑欄遠眺,秋陽落在他面上,襯得他眼下的青黑更引人注目。
“長安來了訊息。”
袁公臺回頭,只見蔣昇面露喜色朝他走了過來。他忙起身相迎。
一旁的侍從見狀立刻奉上茶水。蔣昇飲了口茶,笑道:“張巨璫說,武庫失竊一事會由韋皋直接調查。至於裴皎然,只能干涉淫祠的事。另外浙西的神策軍也會撤回去。”
話音甫落,袁公臺皺眉道:“陛下這話還不是讓裴皎然進濠州?神策軍撤回去了有何用,還不是有揚州的州鎮兵跟著。”
“公臺啊。一百州鎮兵何懼之有。”蔣昇搖著頭笑道:“在民力面前,不值一提。”
“唉。話雖如此,可還有韋皋呢。”袁公臺喟嘆一聲,“眼下這情況,萬一把自己搭進去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雖然他尚沒和裴皎然正面對上,但是還是隱約感受到到了對方行事上的霸道。
“公臺,你且放心。”蔣昇一臉熱切地拍了拍袁公臺肩膀,“我們又不是謀反,我們是在為陛下分憂解難。她為一己之私,阻了陛下的內庫,又攔了大家的財路。你能忍?再說了她把江淮攪得一團糟,記恨她的人不在少數。陛下也犯不著因為她一人的死,對整個江淮動刀子。屆時你在把罪推到淫祀身上,陛下也不會說什麼。”
“唉。我再同你交個底。我這次來其實也是奉陛下的意思。陛下也覺著裴皎然種種行為都有自肥之嫌,已然心生厭惡。只是奈何如今江淮的情況,非她不行。要是能夠解決了這個麻煩,來日考課時,未必不能入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