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被神策軍押解上來時,天家宗親和嬪妃各歸宮室離去。只餘下太子以及四品以上的朝臣,尚留在譙樓中陪著魏帝。
簷角掛著的鐵馬在朔風中叮噹作響。
“陛下,擊鼓者已經帶到。”負責押解的神策軍士將徐宴往前一推,押著她跪在地上。
甫一見到徐宴,蘇敬暉面露愕然。飛快地和崔紹對了個眼神,又看向裴皎然。見她唇際浮笑,他旋即低下頭去。
垂首審視著跪在地上的徐宴,魏帝雙眸微眯,“你有何冤要訴?”
不等徐宴開口回答,蘇敬暉上前一步擋住魏帝的視線。指著徐宴,又看向不遠處的裴皎然,“陛下怕是有所不知。此人犯從武威縣獄出逃,沿途一路不知殺害多少官吏。臣得知此訊息,便派人在城門口阻攔,豈料裴相公竟阻攔金吾衛行事。我等尚不知此賊目的如何。敢問裴相公意欲何為?眼下各道節度使都在長安向陛下賀壽,你莫不是別有所圖?”
聽至此處,裴皎然微微抬首。目光猶如壓地而來的冰山一般,在一片幽冷深邃下,映出中書令銳利的攻勢和濃烈惡意。她譏誚地勾了勾唇。
蘇敬暉此言,並沒有直接說她和徐宴有勾連,反倒是很聰明地把她推到了另一個風浪之上,試圖在魏帝心頭埋下懷疑的種子。她身為中書侍郎,不僅能夠在朝中呼風喚雨,甚至還和各節度使來往密切,焉能沒有其他心思。
他這話可謂陰狠。無論她能不能贏,都不會得到太多好處。只是她始終防了一手,沒讓賀壽的節度使跟進來,不然此刻殿內不知道該有多精彩。但此事也沒有解釋的必要,畢竟主角又非她。
眼見魏帝的目光略有疑慮,蘇敬暉得意洋洋地往四周一看。恰好看見裴皎然冰冷中裹挾著譏誚的目光。
“按照蘇相公所言。此人罪大惡極,各州府追捕不力的情況下,未曾上報中樞,尚書省亦未曾讓刑部下發海捕文書。如此情形,裴相公不知曉實情倒也正常。”說罷賈公閭朝魏帝一拱手,“臣以為何不如先聽告者所言。”
“荒謬!此人既然敢殺沿途官吏,誰能保證她沒有行刺之心。再者此人此刻應當在京兆獄中,為何會出現在興慶宮。是否有人從中襄助出逃,還需嚴查。”蘇敬暉出言反駁道。
“因天下人聞我所言,皆恨蘇敬暉,願助我出逃。我不畏死,唯恨不能為家人申冤。”徐宴叩首朗聲道:“草民聞陛下聖明。草民所言句句屬實,懇求陛下聽草民一言。”
徐宴聲音朗朗,如驚雷落在耳畔。
哂笑一聲,魏帝看著徐宴道:“好膽識。你既然敢來擊鼓,自然不是畏死者。也罷,你且說來聽聽。”
有了魏帝的准許,蘇敬暉再想阻攔,也沒法子。
“草民有狀書要呈,請陛下過目。”說罷徐宴將卷好的紙箋高舉過頭頂。
原正則即刻上前,接過狀書。多次檢查以後,呈於魏帝閱覽。魏帝展開狀書,狀書的字跡鮮紅刺目,其上所書的都是侵佔土地,謀奪家產之類的事。以當今世道,蘇家所為,不過世家豪強慣行之惡前段時日亦有內侍因此被定罪,連帶著張讓亦因此被罷職留在府中。
“哎,中書令……”魏帝嘆了口氣,掀眸看向蘇敬暉,“蘇相公治家不嚴,竟讓家人借你之威,為禍鄉里。朕……”
魏帝欲言又止,眼中寫滿失望。
聞言蘇敬暉折膝跪地,“臣……臣不知他們竟然這般膽大包天。還請陛下給臣機會,臣定親赴武威責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