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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施遼跟著她進了後廚,她招呼她坐在一間矮矮的四方小木桌上,然後端上來一碗熱騰的餛飩,“餓了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芹菜鮮肉。”

她轉身去又灶臺上操弄,施遼喊她:“姐,你坐一會兒,陪我說說話嘛,那些活兒留給阿廣哥幹。”

白雙笑著應:“哎好,我把這兩個碗筷洗了就來。”

施遼考了一整天試,早就餓得能吞樹葉了,埋頭吞了四五個,這才顧上說話:“話說阿廣呢?”

“又叫巡捕的捉去湊差了?”

租界巡捕房裡的巡捕,每月的薪水依據交差次數的多少而發,捕得人少,罰款不夠,休想升級,因此巡捕多和一些流氓勾結,專挑平頭老百姓的小毛病捉去捕房,等他們的家人交罰款來換人,以此牟利。

對於這些沿街開鋪子的正經人家,巡捕找不到罰款的由頭,就會專門就在店裡蹲候,一旦有人起了口角爭執,立即亦擾亂社會秩序的罪名帶走,而店主也要因為看管不力而蒙無妄之災。

幾個月前這種倒黴事就落在餛飩店裡,鄒廣作為店主,無權無勢,只好去捕房裡蹲了幾日,直到白雙交了錢才得以出來。

白雙直到洗好碗筷坐下,才挨著施遼的耳朵壓聲道:“前些天一個□□人借住過巷口李家的屋子,在這一帶活動了幾日,日本人得了風聲,立即就追過來拿人了,但是幸好那個人早就躲了。”

“據說那個人在日本人那裡做偽裝,傳了好些重大機密出去。日本人急得火燒眉毛,但還是沒捉到,只好從我們這裡查,一點一點找線索,那天就來店裡拿著一個人的照片問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來店裡,我還真沒見過。”

“不過就算是他來,我也照樣說沒見過,日本人的忙我是死也不幫的。”

“所以阿廣哥就被他們扣下了?”

“是呀,不光他,隔壁的劉春強,鄭均幾個人都去了。日本人盤問不出來線索,但又不肯放過我們,天天來騷擾,隔三差五地請我們過去,說是想讓我們仔細‘回憶回憶’。”

“阿廣哥什麼時候去的?”

“今天淩晨,他們只在夜裡來喊人,提著棍子哐哐打門,穿得狗模狗樣的,專挑人睡得最迷糊的時候來,好像能顯著他們的威風似的,真是下作。”

“阿聊,”白雙略嚴肅地看向她,“今天夜裡你把尿盆拿進去,一旦睡下就不要出來,我會把你臥房的門堵上,不叫他們知道這裡多住了一個女人。”

“他們還會來?不是都把阿廣哥扣下了嗎?”施遼皺眉。

白雙沉默了一下,不自然地笑笑:“我是說萬一。”

“不對,”施遼反應過來,“來的不是日本人,是那些個巡捕,他們趁各家的男人都不在,故意來驚嚇調戲女人,是不是?好一群混蛋。”

“沒事,”白雙拍拍她的手,淡笑,“我白雙要是怕他們,當初就從那個屠戶的手裡活不下來。放心,對付一群毛頭小子我還是有本事的,你不要怕,聽話,夜裡不要出來,不要讓他們知道這裡還住著一個你。”

施遼還想多說,卻聽白雙又開口,語氣溫柔卻不容置喙:“況且你只住一夜,今夜他們也不一定來,你放心就行,一切交給我。”

夜裡施遼洗漱完,進了那件鄒廣特地為她闢出來的小小臥間,白雙就過來,把一架高可抵屋頂的花梨木木櫃推過來擋住門。

夜裡施遼睡下時沒敢脫衣服,平躺著,輾轉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睡著,卻在迷糊間聽見外面踢裡哐啷的聲音,她立刻翻身起來,耳朵貼著門邊聽外面的動靜。

白雙在自己的屋子裡同樣也沒敢脫衣服,一聽到外面傳來踢踏的腳步聲,立刻就起床下樓,在後廚裡假裝忙活,等到那群酒氣熏天的巡捕打門,她去應門,裝出一副忙得沒顧上歇息的樣子。

為首的巡捕叫朱統,他尋歡作樂到這晌,經幾個流氓提議來這裡“見見”這些“衣著不整、驚慌失措、滿面嬌容”的女人,比在窯子裡看那些火辣辣貼上來的刺激多了,於是他一揮手,讓人帶路。

沒想到敲響的第一家來應門的竟是個手握殺魚刀,兩只皮袖上布滿臭腥魚血的女人,一開門便是滿身惡臭,燻得他一個作嘔,扶著門框居然吐起來了。

“哎呀長官,”白雙假意來扶,“快快,付咱們長官進去,裡頭有濃茶薑茶醒酒湯魚湯,一應俱全,我生怕招待各位不周啊。”

她一靠近,朱統嘔得愈發嚴重,揮手趕她:“去去!”

另一個混混趕緊過來扶朱統,斜眼罵她:“大晚上殺什麼魚!”

“白天生意好,顧不上殺魚,男人又沒在,可不得我夜裡親自上陣嘛。哎長官,怎麼走了?不進去坐坐?”

一群人擁護著朱統又走遠了,白雙站在門口擺出假笑目送,聽見朱統吐得臉都綠了,還在罵那幾個人......

她臉上這才浮起一絲真正的笑容,得意地進去了。

她進廚房將故意準備的死魚和臭魚血收拾幹淨,這才上樓。一上樓,就聽見花梨樹櫃子後傳來一聲極低極輕的敲擊聲。

“沒事了,我假裝殺魚,把他們都臭走了。”

裡間傳來一聲輕笑:“雙姐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