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遼心頓時冷下來,這個人果然不正經,她有些反胃,直接逐客:“我累了,咱們登船後再見。多謝你。”
說完直接關了門。
她忽然有些心煩,真要在這個人做監護的情況下去美國嗎?
有些煩擾地坐下來,書也看不進去,只好攤開本子把這回出國的所有大小費用都仔細算了一遍。
心裡有個底,才能盡快還幹淨。
……
五點差一刻,施遼就已經到了三樓會客廳。
萬氏大飯店相當大,裡間的戲廳舞廳電影院一應俱全,吃飯的地方也分三六九等。三層只不過是一個擺了許多桌子的公共用餐處。施遼到的時候一個醫大的人都沒來,她撿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坐著,努力集中注意力看書。
但她很難不被耳邊的各色語言所吸引。
她發現這層樓裡,講的最多的不是國語,也不是英語,而是日語。
民國二十一年“一·二八”事件之後,中國在屈辱的情況之下訂立了一個《淞滬停戰協定》,中國軍隊不得駐紮上海周圍數十裡之內,只準到崑山為止,崑山以東,是見不到一個中國兵的。可是日本人反而可以在上海公共租界的虹口區屯駐軍隊,同時黃浦江中經常有大批軍艦駐守。偏偏這兩年北方的情形愈發壞了,報紙上天天都在談到底會不會開戰的訊息,全國人民都對日本人反感透了,平時在街上看見日本人,他們雖然依舊趾高氣昂的,但總歸不太敢在大街上聲張自己的日本人身份。
但在這裡,穿著和服和木屐的小個子日本女人挽著軍官進進出出,肆無忌憚地玩笑著,而服侍他們的中國人卻點頭哈腰,高聲說話都不被允許。
手裡的書這下是完全看不下去了。
還好她的同學陸陸續續都到了,一名叫鄧子龍自費帶了自己的女友。他女友叫劉芯苒,一見施遼就說個不停。
“還好有你,不然我都快無聊死了。”
施遼想起黃志祖的女友,這些不為錢操心的人還真是容易感到無趣啊。
她客套:“是啊,認識你我也很開心。”
沒想到劉芯苒卻抓住這點不放了,“你終於笑了呀,不然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呢。”
鄧子龍哄她:“施遼就是這麼個性子,在學校裡大家都叫她冷麵俠呢。”
施遼只好硬著頭皮笑笑。
沒想到劉芯苒不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忽然扭過頭去,鄧子龍一頭霧水,只好耐著性子哄,施遼見自己再坐在人家小情侶旁邊不好,剛想走,卻見帶隊的李業和海姆斯特老師都來了。
謝天謝地,她在心裡默唸。
其實開會也沒什麼事,就是兩位老師輪流囑咐了幾句,施遼聽著,忽然看見劉芯苒在被鄧子龍哄著的時候瞪了她一眼。
就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過來,原來劉芯苒是因為鄧子龍瞭解她冷麵俠的綽號這件事生氣……
老師讓大家自己交流,幾個男生趁機說開了,施遼無心插話,只好一隻耳朵聽著,一邊百無聊賴地四處看看。
她微微回身,剛好看見黃志祖站在電梯的柵欄門外,一手插兜,側著身跟人說話。
她本來也無意聽,但他的話偏偏就落入她耳中:
“許連柳在外國窯子的洋婊、子那裡染了髒病,命根子算是沒用了,許家就兩個兒子,剩下一個可不能讓走歪了。”
他旁邊那個接話:“他們家裡給挑的就是那個?”
“是呀,買一個老實體面的中國女人服侍,比天天找洋女人劃算多了。”
“不過許家倒也不缺錢。”
黃志祖笑得刺耳:“那是,主要是這個送過去的幹淨,生個孩子也幹淨。”
一陣猥笑後,那人問:“‘百色秀’...就在今夜七點,去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