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吧。”
“聽說有個墨西哥妞兒,特別...”
……後面的話施遼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坐在大廳裡,剛才還熱得脫了大衣,這會兒卻如墜冰窟,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一樣脊背發寒。
她握著水杯,指甲攥得發白,不住顫抖。
她就是那個“幹淨、聽話、省錢”的女人,她有如赤身裸|體,被無數道無形凝視釘住,卻百口莫辯。
這時桌上忽然開始敬酒,學生們紛紛起立,一位坐在施遼旁邊的男同學石豐注意到她的異樣,好心地往她的手上放了一盞只倒了一點點酒的杯子,施遼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卻沒能接穩。
酒杯從她顫抖的手指間滑落,摔出一地碎片。
她聽見劉芯苒小小地驚呼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下意識蹲下伸手去拾碎片,石豐驚異間趕緊去攔,卻看見一雙黑色皮鞋從容經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她將要觸及的碎片輕輕踢過。
他不自覺地去看鞋的主人,那人絲毫不受影響,彷彿不曾踢到什麼,繼續從容地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個卓然挺拔的背影。
而施遼愣了一下,這才清醒過來自己在做什麼。
那雙鞋經過,她忽地心悸,抬頭視線追隨他的背影,卻被團團圍上來的老師和同學們擋住,海姆斯特圓鏡片下的小眼睛充滿關切地看她,“還好嗎?”
“抱歉。”
再去看那人,卻已經消失不見,她忽然感到一股沒有由來的巨大失落,情緒洶湧,像潮水一般圍裹心髒,讓她難以呼吸。她只好先低下頭,閉眼平複氣息。
“沒事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李業老師建議。
“好,可能身體有些不舒服,多謝老師。”
她上樓休息,石豐提議陪她回去,被她婉拒了。
摔碎杯子的事情算是一段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同學間很快揭過,又恢複了其樂融融的氣氛,石豐照舊跟大家有來有往地談笑,心底卻始終恢複不到先前的自如和輕松。
他看見在那個男人走後,周圍桌上看似與他們一般的食客裡卻有幾個不動聲色地離席,靜悄悄地跟了出去。
好像這裡,繁華和奢靡只是學生和閑客眼中的虛像,各派人物伺動、爭紛才是這裡真正的底色。
金樽玉露之下,其實是刀光劍影的暗流湧動。
施遼回到自己的房間,頭痛欲裂。
她想強撐精神收拾行李,先離開這裡,先離開這裡再說。
但她的雙手抑制不住地顫抖,慌亂之間額頭無意磕到櫃門,痛得她眼裡頓時就湧出了眼淚,她抬手去擦,卻怎麼也擦不淨。
......
施遼只好先停下手中動作,坐在椅子上恢複精神。
閉上眼,這幾天興奮地準備出國的日子如夢一般地閃過,留下的卻只有荒唐、虛浮之感。
黃志祖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許家之主許光堂和盧燕濟是莫逆之交,真的會這麼對她嗎?
真的會把她騙過去,服侍許淨秋嗎?
施遼不敢想,但也不敢把自己的一輩子賭上去,她沒有錢,沒有錢就意味著一切都要任人擺布。
她一定要回去。
窗外漸漸起了雨聲,陰天,又是傍晚,天很快暗沉下來,
算一下時間,黃志祖可能在吃晚飯,也可能已經坐在了墨西哥舞娘的秀場裡,此刻正是她脫身的最好時機。
就在這時,門鎖突然響起了窸窣的聲音,像是有人插著鑰匙轉動,施遼一驚,立馬坐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