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溫途這種情況特殊的孩子,一般都是在單獨的房間裡進行訓練的,溫遇回想剛才徐翩禾指的方向,踩著拖鞋小步小步挪動。
每個單獨的小房間都有很大一面透明玻璃,溫遇一個個路過,往裡看有沒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道走到第幾塊玻璃前,她最先看見的是在父母中間的溫途。身上套著淺黃色的充氣游泳圈,徐翩禾和溫成剛是背對玻璃的,這個角度看不見站在門外的溫遇。
兩個人坐在水池外面,伸手逗弄眼神懵懂的溫途,一次頭也沒回過。
彷彿她只是個和這裡完全不相關的陌生人,周圍的一切和她並沒有多大的關系。
溫遇在玻璃裡,逐漸發現除了可以看到他們之外,她也能清楚看見自己。
她看見自己臉色白得可怕,連腳趾都無措蜷起。
身上的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幾乎都已經幹掉,溫遇還是站在玻璃前,沉默了一會兒選擇靠在旁邊的牆上。
她想錯了,牆面還是比自己的身體要涼。
涼得她有點想哭。
剛平穩的呼吸又亂了起來,鼻腔酸澀難忍,她拼命壓制,喉嚨裡還是傳出來難以剋制的哽咽。
她連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都不知道。
時光如梭,記憶卻從未遠去,溫遇一直以為它是躲起來了,可是卻在今天全部被找回來。
仍舊完整。
仍舊讓她迷失自己。
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怎麼夢見過以前的事了。
身上彷彿被火烤著燎著,溫遇只覺得這是很痛苦的夢,可她卻醒不過來。
意識好像被人強硬地拽著失重下墜,她一個人走到黑暗中間,困囿於不見路的迷宮。
“溫遇。”
好像有人在喊她。
聲音很輕,有些熟悉,卻很模糊。
模糊到她分不太清聲音的主人是誰。
“溫魚魚。”
又一聲。
問題有了答案。
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喊她。
喊她聲音越來越大,一片黑的周圍開始地動山搖,地面裂開,縫隙裡露出白色刺目的光,她想逃跑,卻不受控制摔在地上。
恐懼的驚呼滾向喉嚨,她下意識伸手,想抓住周圍可以依靠的東西。
在即將墜落的那一瞬間,手腕被人死死拽住——
“溫遇!”
耳邊傳來很強的風聲,她被強風吹拂閉起眼,風聲在鼓膜處掀起震顫,全身上下都在失重,只有手腕的溫度拽回她幾盡茫然的思緒。
黑暗和白光永久定格在一瞬,像電影結束時最後的長鏡頭。
噪聲遠去,耳邊重新歸於寂靜。
溫遇睜開眼,額頭全是汗,千斤重的眼皮掀開都很費力,她扭頭,看見夢境裡那張只聞聲未見人的臉。
“謝聞頌。”
她聽見自己蚊子一樣小的聲音,喉嚨燒起來,音質沙啞如拽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