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在劇烈行動中,又有所崩裂。
程遙青略略蹙眉,拿刀戳了戳顧況:“酒”。
顧況被她戳得一愣,下一秒才晃過神來,趕忙從後腰解下了酒囊遞給她。
指尖稍一觸碰,下一秒兩廂分別。
程遙青掂了掂酒囊,還剩囊底一點兒殘酒。她一仰脖,辛辣的粗釀便貫喉而下,因為疼痛而發暈的大腦一下子清明瞭不少。
她的心下劃過一絲疑問:若顧況將這酒囊放在背後,那剛剛抵住她小腹的是什麼?
顧況之間程遙青飲下烈酒,因為失血而蒼白的頰上浮起兩朵不正常的紅雲,眼波流轉,更添瀲灩。
他想搭話,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師姐,咱們終於逃出來了。”
“顧小公子,別高興太早,咱們還有很多事要講呢。”
顧況與程遙青彼此交換了今日所見所聞。
頭一樣是羅亮之死。
程遙青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她在大理寺門口看到的那個緋袍瘦弱的年輕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作為和將軍府失火案關系最緊密的人,羅亮掌握了現場所有第一手資料,他的報告呈報上奏,是存在直達天聽的可能性的。
而劉公子的身份來自顧況的推測:“章瑛曾提及,劉公子在南樂坊,養了一個名叫玉奴的小倌。小倌之名,上位者稱玉奴,下位者稱玉郎,實際都是同一個人。”
由此可知,今日見到的劉公子,正是顧況在滅門那日聽玉郎提及的人物。
身份明確後,劉公子與羅亮有著天然的矛盾。
而羅亮被牽連滅口的關鍵,在於他報告中義憤激烈的一筆。
她與顧況描繪了自己推測的場景還原。
劉公子,或是與他一夥的其他人,由於擔心將軍府縱火有疏漏,夤夜來到大理寺滅跡,看到了羅亮報告中推測的松節油。
這物件太過暴露身份,遇到懂行的人,幾乎讓人下一秒就能聯想到,將軍府失火一案背後暗藏玄機,涉及北狄。
因此,案卷上松節油一段應該被抹除,知情者羅亮必須變成不會說話的死人。
程遙青心下黯然。
出發大理寺前,她聲稱若是羅亮發現了什麼,就會將他滅口,當時她在顧況眼中看到濃濃不贊同的神色。
程遙青並沒有對羅亮下手,但是他終究難逃一死。
羅亮之死,能說明以下兩點。
其一,劉公子心狠手辣,為了毀屍滅跡,對羅亮動用酷刑;其二,劉公子囂張至極,殺害朝廷命官,並不介意告知程遙青,可見此人有恃無恐。
這份有恃無恐,恐怕來自一個更加危險、龐大的利益集團。
這種想法讓程遙青不寒而慄,也涉及到了她的知識盲區。
“你說,”程遙青轉頭問道,“朝中能豢養劉公子的官員,能有幾何?”
顧況沉吟一會,緩緩低聲道:“若是能夠養兵、買賣軍器,武將三四品便有可能;但若是能欺上瞞下,揣測聖意,便只有皇上身邊那一兩個心腹近臣了。”
一句話,有這種能量的官員屈指可數。
此番下來,框定了一個範圍,程遙青和顧況若是想再次查案,只要盯著幾個人便好,不會再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碰亂撞。
了卻了羅亮失蹤案,程遙青的思路又回到一切的出發點:“你說,劉公子和阿叵蘇火燒將軍府,究竟是為了什麼?”
顧況分析道:“爺爺徵戰在外,火燒將軍府,目的就是斷後路,亂軍心。”
程遙青暗暗點頭,心下贊同這一觀點。
“但是我也有疑惑,爺爺出征那麼久,為何他們偏偏選擇再這時候燒呢?”
這是一個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