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過營帳
程遙青在一處僻靜的避風處站定:“秦將軍,你是說,對常清鴻常監軍的調查有訊息了?”
秦將軍臉上掛著從未見過的嚴肅:“是的,收獲不小。”
他緩緩開口道:“常清鴻府上失蹤的女子,確實是名北狄人。她身上所燻的香,也確實是劄答蘭部王廷獨有的香料。劄答蘭部信奉玄鳥浴火而生,每年都要進行全部落的祭祀儀式,主持祭祀的女祭司從王廷出生,有一個專門的稱呼——”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吐出最後兩個字:“丹鳥。”
程遙青的大腦高速運轉。
事情似乎來到了最壞的情況。
北狄奸細混入了毫無防備的監軍府,偏生這奸細是一個王廷女子,很有可能是北狄人的祭司,身份重要。眼下這個奸細已經走脫,恐怕已經安全回到了劄答蘭部。只是不知道,他們混入監軍府的目的是什麼?
“監軍府上,可是少了什麼東西?”
程遙青這麼問,秦將軍臉色更差了:“確實如此。經過我們的排查,咱們在冀州的兵力防部計劃有被人翻閱過的痕跡。”
程遙青簡直恨得牙癢癢。她覺得這個新來的常清鴻不靠譜,卻也沒想到他這麼能捅婁子。
“真是可恨!”她憤憤跺腳。
“常清鴻其實早就知道那女人是奸細,請我們查詢她的蹤跡,但並沒有告知我們,那女人還動過咱們的邊防圖。要是早知如此,我們掘地三尺都要把她揪出來!”
秦將軍此時也是滿臉懊惱。
“無非是常清鴻覺得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索性對我們隱瞞了這樣一件重要的事情。他這般畏畏縮縮,無力承擔責任,直到被捅破簍子後才扭扭捏捏站出來。按照軍規,可有對他的處置?”程遙青又想到一點。
秦將軍無奈地搖搖頭:“自古監軍都是皇帝的耳目喉舌,按照軍規,我們還真處罰不了他。這個常清鴻目前被我們軟禁在監軍府,想來也折騰不出什麼大亂子。”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麼挽回的餘地。
程遙青建議道:“邊防之事關系重大,計劃暴露,我們換防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如今只有在校場演武後主動出擊,方能彌補一些劣勢。”
秦將軍點點頭:“也只能如此。”
他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程遙青的肩膀:“程副將,多虧有你。今秋的戰場上,恐怕你帶領的先鋒營要出大力。”
程遙青望著湛藍天空上南歸的大雁,心頭想的卻是另一樣事情:“秦將軍,倘若我能從這場戰爭中活著回來,我便自請銷毀軍籍,往南歸家,倘若不能,請你託人把我的骨灰帶江南。”
秦將軍嘆道:“小程,你身負武功,屢次險境都挺了過來,何必如此悲觀。其實和阿梅說的一樣,你該想想未來,找一個像阿梅體貼我一樣體貼你的可心人,成家立業,沒什麼不好。”
他說完,老父親似的看著程遙青,嘆了口氣,走遠了。
程遙青獨自憑牆而立,莫名想起了顧況。
她曾經有過機會的。
秦將軍不知道,她確實認真想過日後的生活,有一個人與她鶼鰈情深,琴瑟和鳴。
曾經是顧淨,後來是顧況。
可惜這樣的日子,先是被被戰爭拆散,陰陽兩隔,再是被她親手解開,兩人再不相幹。
或許她就是應當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沒什麼不好的,這麼多年,她不都過來了麼?
程遙青咬緊了下唇,蹲下身子,頭埋進膝蓋,手埋進松軟的土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