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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

取暖

夜色霜冷,程遙青聲音輕慢:“有的人練武,是被父母逼的,有的人練武,是要教師拿著藤條在後面催的。可我不一樣,我天生就屬於武生。”

她抬起一隻手,手指圓潤秀麗,虎口關節處卻明顯有不和諧的磨礪傷痕。

“我聽了江湖上的故事,想,我日後行走江湖,行俠仗義,靠這一身武力鏟奸除惡,滌蕩世間。”

“可是師姐,你不正在做這件事麼?”顧況問。

他的食指悄悄地內扣,摸了摸自己手上還稚嫩的繭,另一隻手抓起程遙青的手,在面前細細端詳。

如若沒有人提示,他一定會覺得這是一雙男人的手。程遙青的指掌比一般女子稍大,因而能握得住沉重的虎頭刀。她的關節處有些陳年開裂的痕跡,像是樹上的年輪,一圈圈撕裂又癒合,留下淡淡的白色傷疤。

“於是我跟著你哥哥來到了北境,想要成為大夏第一個女英雄。”

程遙青慢慢吐露。

顧況心頭一凜。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十年前的故事。當年舊事就像一個繞不開的線團,擺在顧況眼前。哥哥到底是怎麼折服師姐的,師姐與哥哥幹了哪些事,最終怎麼又落得一死一失蹤的境況,對於顧況來說,都是未知。於是他屏息凝神,靜靜地聽下去。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程遙青遙指方才一片血腥搏殺的場地,“就像剛才那樣。”

顧況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

北狄人的殘肢與屍體已經被處理完畢,石灰醃製的石泉鎮百姓頭顱被草草掩埋。一場惡戰似乎從未在這裡發生。

程遙青道:“這樣戰場搏殺,人們都像失了神志的獸類,你殺我,我殺你,世代不休。我在想,這真的是我想要的結果麼?”

顧況沉默了一會,卻道:“師姐,我並不這麼認為。”

程遙青揚起眼眸,看著顧況清明澄澈的眼睛。他眼尾微微下垂,平常不做表情的時候,就是一雙狗狗眼。每次認真地盯著人講話,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顯得很讓人信服。

“我聽聞有一具古話: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師姐,前線血腥的搏殺守護的是大夏國後方的百姓。他們的犧牲,並非困獸之鬥,毫無意義。”

程遙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新奇的說法。她點點頭,回握顧況的手。

士兵們都就地歇下了,此時已過三更,程遙青身上也有些疲倦。她起身,顧況如同她身後長的尾巴一樣,她走到哪裡,他跟到哪裡。

“不去和弟兄們一起?”

“不去。”

“和我在外面可要吹冷風的。”

帳篷內位置稀少,都被士兵們瓜分完畢了,程遙青準備找個避風處,淺淺捱過一晚再說。

“我跟著師姐。”

顧況在這一點上很執拗。

程遙青撇撇嘴,暗道一聲跟屁蟲。

“師姐是女人,我是男人,我理應保護你。”

顧況末了又加了一句。

程遙青忽然間有些觸動,她暗自道,自己心中便是有堅冰,也能被顧況融化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