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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

平日裡言語機靈的少年此時卻有些躊躇無措起來。

程遙青問出了他心中所想:“你在想,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是麼?”

顧況遲疑地點點頭。

程遙青略過發現顧老將軍書信一節,將相思的效用與顧況複述了一遍。顧況初時還能保持鎮定,越聽到後面,越是情難自抑,雙眉擰起,暗暗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裡。

程遙青講述得愈平靜,顧況卻愈不平靜。

“看來我那當胸一劍還是太痛快了。”少年尾音低沉,臉上浮現出一種偏激孤傲的神情。他揚起頭,一字一句道:“他們那種人,就應該千刀萬剮,活活淩遲,才能報傷你之仇。”

程遙青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顧況了。

在她面前,他向來都是鮮活,熱烈,如同一團明豔的火闖入她冰封的心。

但是此番醒來,他的眉間卻一直有一種遮掩不住的鬱郁之色。整個人如同一把劍走偏鋒的邪劍,隱隱有種走火入魔的架勢。

程遙青忽然間有些手足無措。

他一副下定了決心的表情,看得人有些心驚。

果然,顧況吐出了一句令人心驚肉跳的話:“戰爭結束,我們回京複命。那些北狄人的戰俘,都被我們控制了起來。你身體裡毒藥的解法,我會在上京的途中慢慢審問。一個問不出來,就殺了問下一個,倘若都問不出來,整個北狄部落都給你陪葬。”

程遙青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她和顧況兩人之間,向來她才是那個行事狠辣之人。但是行事再狠辣,也絕對沒有如此草菅人命之舉。

“顧小將軍,我不得提醒你,軍隊之中,殺降不祥。就算你同意,你爺爺也不會同意。”

顧況的神色猶豫了一瞬,複而堅定了起來:“如果我偏要做,爺爺他管不了我。”

說著,他手一揮,身上深紫色暗雲紋綢緞如流水般層層流動,袖口下垂,露出了幾痕嶄新的鞭傷:“其實他不同意我來這裡,日日夜夜守著你。我忤逆他,他就抓了我,教人狠狠用鞭子抽我頭臉。我用手臂擋了,還保全了這張故人的臉。”

程遙青的目光落到那些暗紅的傷疤上,心頭狠狠一抽。

顧況很快就把傷疤掩蓋住了。程遙青的目光還是落在他的袖口,似乎要鑽透了往裡面看去。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教人抽了三鞭,便沒再抽下去。也沒再阻止我過來。”顧況輕笑,“師姐你知道嗎,我越來越覺得,沒有什麼是不可能改變的。”

程遙青靜靜地聆聽他的話。

“爺爺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哥哥的死,爺爺的悔,還有他騙了你十年。”

“我知道他當慣了雷厲風行的將軍,令行禁止,別人都得服從。就算在孫輩的婚娶大事上也一樣,有時候有些剛愎自用。”

顧況頓了頓,啜了一口茶水。

“但是我是他唯一的孫子,我有自己的主見,我想娶誰娶誰。爺爺總不至於把我打死,斷了顧家的唯一血脈,——那樣他可對不起列祖列宗。”

這是程遙青第一次覺得,顧況過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是一個將死之人。丹鳥都告訴你了,我的生命只有七七四十九日。恐怕無法……”

面對顧況過分直白的話語,程遙青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少年柔軟幹燥的大掌卻捂住了她的嘴。

“我不介意。”

程遙青歪了歪頭,看了顧況一眼。她感覺自己此時的神態落在顧況眼裡,像一隻滿眼好奇的鸚鵡。

“就算你只剩一天的壽命,我也願意。除非你不願意嫁。”

顧況微微昂首宣佈。

程遙青卻堅定地把他的手從自己嘴上拿開。相思之毒,只在夢中發作。清醒的時候,她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身中劇毒。一舉一動,皆與常人無異。

力道不大,輕輕巧巧地移開了顧況意欲握住她下巴的手掌。

程遙青忽然看著他,笑了:“若是我不願嫁呢?”

顧況好像第一次思考這種問題。少年的急躁浮了上來,他一下子跳開去,撓了撓頭:“我不懂,為什麼,明明我們兩情相悅,爺爺也不會阻攔我的任何決定……”

“大不了再被他打一次……”末了,顧況還小聲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