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幹什麼!”白發老者吹鬍子瞪眼,也沒能讓顧況把人放下來。
相反,他鬥篷一披,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入大雪紛飛的黑夜。
“事不宜遲,你跟著我去挑藥材。”
“務必要最好的。”
隨著顧況無微不至的照顧,苦澀的中藥,和杜大夫施針三管齊下,程遙青的夢魘果然好了許多。
這幾日,她夢中黑甜,連顧淨的一次面都沒見過。
甚至有的時候,她想起顧淨的面容,都有些艱難,記憶模糊。程遙青心下覺得不對,但還是按捺下不安,實打實吃了幾天藥。
終於有一次中午,她抓住杜大夫施針完畢,抽完最後一根銀針的間隙,猛地從床上起來,止住了大夫整理藥箱的手。
“大夫,你的法子確實有效,但是我這幾日總覺得記憶衰退,不如往日。你有什麼解釋麼?”
杜大夫本來臉上還帶著笑意,嘴唇蠕動,想說幾句俏皮話。
但是面前的女人一掃往日如沐春風的微笑,一張臉冷冷地掛下來,鳳眸微挑,眼帶威脅,彷彿都能從她身上嗅出血腥殺伐之氣。
杜大夫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臉上笑意慢慢斂起,他有些不安地轉動了一下被制住的肩頭,終於說出了實情。
“姑娘,我與你說實話,其實這種劇毒,並無藥石可解。”
程遙青的眼皮一顫。
直覺告訴她,接下來的話,恐怕她不愛聽。
“其實無論藥石,還是針灸,都只是延緩毒素在你身體裡的發作,並不能徹底根治,清楚餘毒。”
醫者的話,如同一柄重錘,把程遙青敲得頭暈眼花。
她唇角泛起苦笑:是啊,她早該想到的,她的人生自從十五歲之後倒黴透頂,怎麼會忽然幸運起來呢?
杜大夫一邊說,一邊覷她的臉色:“我給你開的方子,便是讓你放鬆鬱結,慢慢淡忘夢中之人,夢中之事。這樣你能夠更好地休息,也更有精神去對抗體內的毒素。”
“可是這種遺忘,是否也會波及到其他記憶?”
“是有可能。”杜大夫點點頭。
室內一時間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程遙青舉起手,按住了杜大夫舉著藥碗的手:“我想停藥。”
“可是你的病……”
“我不會用自己的記憶作為代價。”程遙青言語冷冷,擲地有聲,“更何況,這藥只是延緩發作,並不能讓我如常人一般生活,不是麼?”
“可是那位顧公子不會允許我停藥的。”
程遙青煙波一轉:“他會聽我的。”
“可是……”杜大夫被她唬住。
程遙青從善如流地結果藥碗,把煎煮好的藥液從窗中倒了出去。
杜大夫心疼地看著她一系列動作。這碗裡的藥材,可是顧況挾著他,一個一個藥店辛辛苦苦買來的。那位顧公子明顯看起來從未下過庖廚,卻費心費力地拿了小凳小扇坐在爐邊,一點一滴把藥熬到最佳火候。
如今藥液卻被這麼輕易倒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