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又看了一眼宋徽宗,自信一笑:“萬餘之上。”話閉,輕撥琴絃,又開始了他的表演。
“沙場真章意氣升,若脫兔,似破竹,公主無雙,猶如無人境。為父勇往爭魁首,親上陣,看凌華。
縱橫捭闔無所畏,英姿颯,傾人國!靈犀一擊,誰堪敵風華?換裝爭雄蹴鞠場,繁星墜,照榮光。”
這首詞的詞牌都不用人解釋,羅煒一聽就知道是江城子,東坡先生的《江城子·密州出獵》可是學生時代要求熟練背誦的。
高俅在邊上做旁白:“這首《江城子·凌華公主易釵而鞠》的記憶恍如昨日,凌華公主巾幗不讓鬚眉,蹴鞠場上率領皇子們大勝京城衙內們,官家當時龍心大悅。”
這曲楊戩也迴圈了兩遍,隨後曲調急轉直下,又是一段不同的旋律傾瀉而出。
“躍入龍門,青瓷碟上,碧波深處豔似火。不甚聞香入三分,婀娜中玉潤嬌柔。
如魚得水,甘中有酸,百味皆相濡以沫。點點落嘖嘖津津,細細品其味無窮。”
羅煒傻眼,越聽這詞兒越覺得彆扭。
旁白的換成了梁師成:“這個我記得是《踏莎行·碧波紅鯉》,當時官家去賀燕王世子大喜,下頭敬上一道菜,取名碧波紅鯉,官家贊曰其味妙極。”
羅煒聽著碧波紅鯉的描述,越聽越有松鼠鯉魚的意思。這道菜不是傳說因乾隆而發揚光大的麼,好吧,早在乾隆吃第一口之前,發源地蘇州那邊就已經有這道菜了,保不齊宋朝就已經有能人會做了,羅煒又發現了這倆皇帝的一處聯絡。
楊戩到底有了點年紀,又彈又唱的精力也不大跟得上了,彈唱了三曲雖然嗨起來了,卻有些後繼乏力,重新閉眼調息。這會兒周邊的觀眾已經不僅限於驚訝了,所有人都有些狂熱了起來,尤以毛眾平為盛。
相反,起先還挺樂呵的宋徽宗就有些訕訕的了。他的信手之作之所以沒有流傳下來,一則他自恃才高,根本不屑於書寫記錄,二則身邊的近臣內侍無一不是有才之士,自己的詞作水平幾斤幾兩還是很有逼數的,屬於就怕比,一比就跌份的型別,以他的傲氣,又怎麼可能把拙作流傳出去。由此可見,乾隆作那幾手破詩還洋洋得意,身邊那些個大臣得是多缺乏文學素養了。
羅煒見楊戩睜開了眼,大有把今天這場切磋扭成個唱的趨勢,趕緊把他從座位上揪起來。楊戩要是個現代人,鐵定是那種死抓著麥克風不撒手的麥霸級人物,他對羅煒掃他的性很不爽,剛想駁兩句,就被一句話放倒。
“別光顧著自己K歌,看看你家主子的臉色吧!”
果然,宋徽宗的面色不虞,旁邊奸臣團一群文學素養擺在那裡的老頭則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楊戩頓覺自己的龍屁拍脫了,壓著腦袋迅速閃回宋徽宗身後。
毛眾平很沒眼色的伸手,試圖攔截楊戩,結果抓了個空:“楊先生別走啊,請繼續您的表演。”然後就被青雲出岫隊伍裡伸出來的一隻手死死的拖了回去。
伸手的是青雲出岫這次的領隊山長毛眾安,他低低的訓斥道:“大哥,你給我消停點,還在比賽呢!”毛眾平、毛眾安,一聽這倆名字就是親兄弟。
毛眾平比自己弟弟矮了大半個頭,張牙舞爪的一蹦三丈高:“還有的比嗎?人家三首隨便哪首都是國寶級的,這孫賊拿什麼跟人家比!”說話間,手指頭就差戳陳淮面門上了,“這叫什麼,機關算盡還株己身,孫賊,你差得遠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網紅小主播的彈幕裡也吵成了一片,青雲出岫灰溜溜的落跑,連帶來的東西都沒心思拿走,連正在諂媚星星眼的小老頭毛眾平都被落下了,就見他屁顛屁顛的跟在楊戩身後各種吹捧獻媚,間或幫忙把自家帶來的繪畫用具和古琴規制起來,雙手奉上。
羅煒都受不了毛眾平的畫風,一把薅住他的脖領了:“我說大毛山長……”他弟毛眾安被人稱作毛山長,羅煒自然順著這個叫法稱呼。
毛眾平把自己搶救出來:“什麼大毛山長,多難聽,我老人家是華夏國學研究院的院士,要叫我毛院士。”
羅煒還想跟他談談之前立下的賭注問題,毛眾平卻滑溜得跟泥鰍似的又貼上了楊戩:“楊先生,楊先生,鄙人最近作了一首《一翦梅·三望雁南歸》,還請先生指教。”
羅煒伸了半天爪子也沒奪回人家半分注意力,奸臣團們更是瓜分了畫具顏料作鳥獸散,跟著董胖胖回三樓老巢去了,再回頭,就被鄭至信派來的、以光頭大腦門為首的六七個混子圍上了。
小平頭不知道從哪裡端來一杯被人喝剩的茶底,裡頭混了菸蒂、果殼、紙巾等不明物體,光頭大腦門摸了摸賊亮的腦袋,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做派:“看了一齣戲沒勁透了,你要是把這杯道歉茶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哥幾個就不跟你計較浪費咱的時間,等下動起手來,就單算鄭二爺交代的事兒。”
羅煒翻了個大白眼,這幫傢伙也不知道哪兒請來的逗比,連身像回事的行頭都沒置辦出來,看那皺巴巴的黑西褲,看那跟地裡刨出來似的鹹菜乾“白襯衫”,再看手裡頭的傢伙事兒,擀麵杖、磨刀棒、通爐鉤……還有一個居然拎著把漏勺,知道的是來找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羅煒家招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