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柳氏正是羅煒剛進鎮關西家見到的那個女人,而且她陳述的前因後果和鄭娘子的所言有不少出入的地方。出於私心,他自然更相信鎮關西這邊,問題是沒有證據,即便這會兒把鎮關西帶到魯智深面前,雙方頂多來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何況鎮關西可是怕這貨怕得要死,哪裡肯來。再者,羅煒一直覺得,魯智深之所以如此痛恨,除了因為聽聞這麼不是人的做派之外,應該也有進一步原因的因素。
如羅煒所料,魯智深聞言是真的炸了:“呸!俺只道哪個鄭大官人,卻原來是殺豬的鄭屠。一個只會討巧賣乖、小人得志的混賬玩意兒,不過投托著俺小種經略相公門下做個肉鋪戶,卻原來這等欺行霸市!鎮關西,啊呸!”
他看了看邊上的史進和武松,以及對面的羅煒,深吸兩口氣說:“三位兄弟且在這裡稍等片刻,等灑家去打死了那廝,在回來與你們痛飲下半場!”
史進自然大驚失色,幾步上前一把抱住魯智深:“哥哥息怒,明日卻理會。”
武松嘆了口氣,也起身伸臂堵住了門口:“哥哥且慢發作,孰是孰非,不可只聽一家之言!”
魯智深的蠻勁上來了:“武松兄弟,你是說灑家偏聽偏信嗎,你大可放心,灑家自會找那個鎮關西分辨明白?”
和魯智深的過命交情相比,鍾虎與鎮關西那點交集不過爾爾,武松也就本著現代人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疑罪從無的態度幫忙辯解一下,何況鎮關西的罪孽透過《水滸傳》已經蓋棺定論,也不好咄咄相逼,敗掉初見面的那點好感。
史進繼續勸和:“不要讓此間事情打擾了自家兄弟的興致,何況都這個時刻了,市集早散,哥哥也未必能在人家鋪子裡找見當事人,還是明日請早再去理會更為妥當。”
羅煒知道,有史進和武松出手,自然沒有他的事,閒來無事,於是著重觀察眼前這名貌似是用來補Bug的妙齡少婦。眼見著這女人在武松勸魯智深的當口,面色閃過一絲不悅,隨即又想明白了什麼似的,表情堅定了瞬間,再飛快的觀察了雅間內的諸位,這才緩緩恢復到之前悽楚柔弱的狀態。
得,很明顯,又碰到個攪事情的戲精。
魯智深到底被勸住了,重新歸位,看見了柳氏嫋嫋婷婷的站在那裡,發問道:“這位娘子,你待如何,要不,灑家與你些盤纏,明日一早,你便可自行歸家去,如何?”
柳氏嚶嚶垂淚:“若是有家可回,奴也沒必要隨那行腳商人一路漂泊了。奴現在這般,孃家自是不會再容,何況將奴賣了的夫家。”
魯智深雖同情她,卻最受不了女人哭,哪怕哭得極美,也令他抓狂,於是一拍桌子:“有難處解決難處,無去處再找個去處,哭甚哭!”
柳氏的表情僵硬了瞬間,一顆淚珠掛在睫毛上半落不落:“哪有這般容易,天下之大,已無奴容身之處,何況,鄭大官人與此間店家又如何肯放?”
羅煒覺得有意思了,原本的金家父女可是拿了錢乖乖走人,直接利利索索的擺平了,現下這個柳氏可不是省油的燈,花和尚這回難道是要被纏上,來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戲碼?還真有點意思,羅煒很壞心的想看看這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之後會怎麼發展。
於是,他故意帶節奏道:“西北雖不比中原繁華,卻勝在民風更為開化,街頭巷尾也多有姑娘媳婦為家中生計操持的,娘子若有一二謀生之技,就憑咱們提轄的面子,也能與你安排一番。”
柳氏忍不住瞪了羅煒一眼,這才悽楚道:“奴家粗笨,只懂得侍候長輩夫君、操持家務這些登不得檯面的伎倆。”
武松估計也明白了羅煒的意思,且對看魯智深的好戲頗感興趣,於是故作和緩道:“女人家會這些也足以,哥哥,渭州各衙門應當也需要負責漿洗灑掃洗涮下廚的僕役吧,她既然擅長這些,不如哥哥舍點門路,將她安排了吧!”
“萬萬不可!”沒想到,魯智深和柳氏同時開口。
魯智深自然不會跟女人搶話,柳氏咬了咬唇,還是先行表了態:“不是奴家不肯做這些活,衙門裡進出的都是男子,奴家實在是怕……”
魯智深也很贊同:“衙門裡服侍的女僕,至少也得是小子成丁的年紀,她這個年紀,這個相貌,恐要惹出麻煩來。”
史進又給出了個餿主意:“娘子既然有如此多的計較,不如將其交給官媒,許個殷實人家算了。”
武松幫腔:“這個主意不錯,其實也不用交託官媒,提轄哥哥認得的人多,肯定會有人家不介意這位娘子的過往的。”
魯智深覺得挺有道理:“對了,衙門大廚房的孫廚子去年媳婦難產死了,家裡只剩下瞎眼的老孃和十歲的小子需要人照顧。孫廚子人不錯,對這位娘子來說也算是良配。”
史進繼續:“有這般大的兒子,恐怕孫廚子年紀也不小吧!”
魯智深又想了想:“秦仵作無子,把他老家的侄子過繼過來教養,繼承手藝,日後為他養老,秦家小阿哥與這位娘子年紀相仿,這下應當是個好去處了吧!”
武松接茬:“這個不錯,可作候選,還有沒有其他?”
一屋子四個男人,沒一個肯按照套路來,接連出了三個餿主意。這會兒又你一言我一語的打算把柳氏的終身大事給包圓了,把她恨的。
羅煒這會兒能直接樂瘋,以防笑出聲,索性撈起一隻醬肘子邊堵住嘴,邊遮住快要咧到耳後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