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煒連推帶喚的,這才把高衙內的半條魂給叫了回來。要不是車伕見勢不妙給按住了,這貨恐怕已經控制不住的衝出去要個電話加個微信了。
這邊的第二碗餛飩還沒上來,林沖那一桌就已經結束了,高衙內那剩下的半條魂隨著林娘子背影隱沒在人群裡,而徹底丟失了。他傻兮兮的喃喃自語道:“這個娘子我見過的。”
羅煒真想啐他一口,賈寶玉要是你這副模樣,林黛玉估麼就不用還淚了。
連不多話的車伕都忍不住吐槽:“你知道那是誰家娘子麼就敢胡說。”
這貨聞言,忽然就一個激靈魂魄歸位,整個人看起來忽而盪漾,忽而後怕,忽而痴呆,忽而驚悚,反正看起來跟要鬧神經分裂似的。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沖在汴梁算得上小有名氣,身為靠著人脈胡混的幫閒中的佼佼者,他又怎麼可能不認得。
要羅煒去當那個壞人調戲林娘子,他怎麼想都放不下節操,可這件事情勢在必行,所以在看到高衙內被勾了魂的表現之後,他都有心還是按照老路子,把這貨頂在前頭當炮灰了。可問題是權是人的膽,這會兒的他只是平頭混子一枚,對上林沖,即便有那賊心,可不見得有原劇情的賊膽。除非……不行,這麼幹就更沒節操了。
於是,在羅煒的各種糾結,各種苦大仇深中,第二碗丁香餛飩直接被他塞到了嗓子眼。
生平頭一回,他羅某人在異世界的大宋東京城,丟人的差點沒撐死,因此後半程,他基本保持著來回溜達,再沒敢多看路邊的美食一眼。走得離酸棗門遠了些,集市逐漸顯出冷清來,他才注意到岳廟旁邊有著一大片坡地,坡地被劃出了一塊一塊的區域用來種菜,一排竹籬笆將這片坡地一分為二,面積較小的一半屬於岳廟,而較大的一半則歸屬於大名鼎鼎的大相國寺。
遠遠的瞧見恢弘大氣,由紅牆翠瓦組成的大相國寺建築群,羅煒不由得一身冷汗,他這才想起來,調戲林娘子這件事情除了心理的壓力,還有強大的生理壓力,殺星魯智深可就在旁邊貓著呢。回想劇情,在林娘子的丫鬟錦兒急衝衝找林沖求救之後,魯智深可是二話不說,前後腳的殺到了。要知道原本造孽的高衙內也就是個紈絝二世祖,相比之下,他這個秦國公的臭名在宋徽宗的刻意營造之下,就差遺臭萬年了,如果手腳不夠利索,被這貨堵住了,保不齊林沖都阻止不了他的洪荒之力。到時候,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那個坑埋個奸臣應該僅夠了。
想到這裡,他也顧不得自己的消化系統了,一時半刻沒瞧見符合領著一群潑皮的大和尚這個形象,不敢鬆懈,一路小碎步往岳廟的山門趕去。
跑了半程,剛好和折返過來尋他的高衙內碰上,這貨一臉喜氣洋洋,看來買通混進岳廟這件事已經被他辦妥了。
………………
說是“男士免進”,實則只涵蓋主殿這一片區域,包括殿前廣場,大殿,鐘鼓樓,以及廣場入口處的五嶽樓。
一進岳廟,羅煒就後悔了,因為這麼個繁忙的日子,岳廟裡的老道和道童幾乎全員出動,而這些人又怎麼會不認識幾乎把他們這裡當成了出生復活點的秦國公本公呢?廟裡之人雖然不敢攔他,但來自四面八方無時無刻不在欻欻他的小眼神,實在是難以令人消受。
和羅煒打著差不多主意的公子哥也不在少數,這些人往往衣著富貴,有三五個僕從候在五嶽樓之外,只帶著一名貼身的,擺足了風流文藝小青年的派頭,在眾女香客當中流連徜徉。這些公子哥們都把獵豔的姿態端得紅果果了,卻也謹記岳廟中的規矩,並不敢太過造次。羅煒看了一圈,有動眼勾搭的,有動嘴相詢的,還真沒一個敢湊得太近動手動腳的。
其中也有比較極端的情況,那就是公子哥與某小姐相互眉目傳情一番,隨即,該小姐應邀,隨著公子哥上五嶽樓樓上相聚,倒不是行什麼苟且之事,只不過相互喝喝茶聊聊天劈劈情操增進增進了解,有點像是袁三千婚介會所搞的相親沙龍的模式。羅煒雖然不清楚歷史上的宋朝到底是開放還是保守,但在水滸小世界裡,男女大防並不是想象中那般嚴苛,至少對某些雲英未嫁的小戶人家姑娘來說是這樣的。
進入不到5分鐘,羅煒就已經瞧見三對“勾搭”上的男女一前一後的往五嶽樓樓上去了,對於這種情況,吃瓜群眾的反應不一,露出鄙夷不屑神色的通常是真正來求子的小媳婦們,而或是羨慕或是好奇或是期待的則多是抱著特殊目的的大姑娘以及她們的女性長輩們。
羅煒這邊正為這樣的現象咂舌,一扭頭髮現身後的高衙內不見了。急忙在人群中尋找,一路尋到了大殿的門口。大殿裡頭參拜求籤的人不少,林娘子已經跪在了正當間的蒲團之上,閉目虔誠禱告,三跪九叩之後,接過丫鬟遞來的籤桶,慢慢搖晃了起來。
羅煒總算見到了這名丫鬟的正臉,可一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並不是個小丫鬟,年齡和林娘子差不多,是不是傳說中的錦兒不知道,但她明顯生著一張跟閻婆惜一毛一樣的面孔。
在林娘子求籤的同時,離著她三步遠的另一隻蒲團上跪著的正是高衙內,這貨跪得挺直,雙手合十,裝得無比虔誠,實則一直在用餘光關注著林娘子的一舉一動。到後來,索性直接將腦袋轉了90度,一張泛著花痴的面孔毫無避忌的直愣愣的盯著人家。
這種毫不掩飾的無禮行為,林娘子那邊又怎麼能完全沒有所覺呢,隨著她心緒不寧的將籤筒越搖越快,啪嗒一聲,一根木籤直接被甩到了供桌底下。與此同時,高衙內如同一條脫了韁的野狗般躥了出去,一把將木籤撿了回來,還相當變·態的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又伸出舌頭舔了舔,一臉的猥瑣陶醉享受狀。林娘子當即黑了臉,那名長得很像閻婆惜的丫鬟當即眉毛立起,雙手插腰的擋在了倆人中間。
說實在的,面對丫鬟的盛世美顏KO女主人的現實,高衙內的這種表現是很不科學的。其實,要不是岳廟大殿裡的香客太多,挺礙手礙腳妨礙發揮的,羅煒倒是覺得,就高衙內現在的狀態,就已經可以直接實行堵人計劃了。不過看了看吃瓜香客的反應,他決定再急也不能急在這裡,不然這件事情就從調戲人家媳婦單純的道德敗壞上升到了藐視神明藐視皇家天理不容了。
想到這裡,在高衙內捏著木籤採取進一步行動之前,羅煒湊到近前,涼涼的開口:“呀,第十三籤丙子,剛才我看到一名老婦出宮回來沒洗手,抽到的也是這根籤。”
高衙內先是表情僵了一下,緊接著跟被燙了似的將木籤甩了出去,哀嚎著衝出殿門,找水漱口去了。
事情變化太快就像龍捲風,林娘子和丫鬟還保持著一跪一半蹲著插腰護持的姿勢,肇事者自己就跑了。好一會兒,倆人才緩過勁來,衝著“見義勇為”的羅煒點頭致謝,丫鬟甚至在攙著腳軟的女主子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回頭衝恩人投來一記連感激帶勾搭的媚眼。
高衙內跑了,還有他這個秦國公可以繼續當壞人,可林娘子要跑了,這不是壞菜了麼。羅煒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車伕趕緊出去,搶在倆女人前頭,把外頭能召集起來的“閒漢”攏到一塊兒,務必要做到將林娘子的去路堵住。
車伕得令,一溜煙的跑了,等羅煒後腳跟出來的時候,看到了端著水瓢大口大口漱口的高衙內。他接連又吐了兩回,將最後一口倒入嘴裡,腮幫子鼓得跟土撥鼠一般的涮著嘴巴。羅煒三步兩步上前,拽著他另一隻空著的手,不顧掙扎的往五嶽樓大門方向而去。
此時此刻,禁軍閒漢們已經壓制全場,將林娘子和丫鬟二人堵在了五嶽樓的樓下。
這幫人打頭的赫然是周昂,這貨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化妝技巧,愣是用鍋底灰將自己抹成了個非洲人,還貼了一大把張牙舞爪的大鬍子,不仔細看跟李鬼都相差彷彿。只見他一肩膀高一肩膀低,左腿前伸,點著腳還沒正行的一抖一抖的,嘴裡拉著長調說:“我家官人與娘子一見傾心,如何能放娘子就此離去。依小人看,娘子先且慢走,上樓與我家官人小敘一番,也不枉我家官人相思成苦。”
林娘子也不知道是怕的、氣的、還是羞的,整個人都在哆嗦,她壓在丫鬟背後小聲問:“嬌兒,這可如何是好?”
嬌兒丫鬟別看一副潑辣的模樣,實則心慌不已,強裝鎮定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竟也有你等惡徒。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我家官人是何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