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在普通人眼裡那是惹不起的官爺,可林娘子到底更有些見識,知道汴梁城一塊磚砸倒十個人,運氣好的話保不齊就有九個官階在林沖之上。因此聽到丫鬟就要自報家門了,趕忙拽了她一下,搖了搖頭,然後鼓起勇氣道:“還請教,你家官人高姓大名?”
這是羅煒頭一回聽到這位開口,終於發現了她的特別之處,如果放到現在,林娘子絕壁屬於頂級甜美系聲優的不二人選。
她開腔的時候,羅煒剛好拽著高衙內追到近前,隨著周昂頤指氣使號稱:“娘子你可聽好了,我家官人乃官家親封的秦國公是也!”
“嗡”的一聲,遠遠的圍觀眾一鬨而散,僅剩下幾名慣常看戲不怕臺高的,卻也躲得更遠了一些。而隨著周昂報出這個名號,禁軍幫閒們齊齊將視線轉向了羅煒和高衙內的所在。高衙內這個不爭氣的居然丟人的在聽到林娘子開嗓之後,丟人現眼的嘴巴“失禁”了,呃,也就是一副痴呆像的就差把嘴巴裂到耳後根了,而煲著的那一口漱口水嘩啦啦的流滿了前襟。
羅煒嫌惡的蹦出去老遠,剛巧,林娘子和丫鬟震驚的轉過頭來,看到的便是哈喇子溼滿襟的猥瑣花痴小個子,頓時噁心欲吐。高衙內頂著一臉淫·邪的笑容湊上前,他每逼近一步,二女就恐懼的倒退一步,直到林娘子哆嗦的小聲說:“嬌兒,快去請官人救我!”
嬌兒丫鬟當機立斷,左顧右盼間朝著唯一沒被包抄的缺口撞了過去,這一撞就撞到了羅煒懷裡。她一見是羅煒,慌忙小聲求助道:“我家相公是禁軍教頭林沖,請恩人再次助我脫困搬救兵,大恩不言謝!”
羅煒就等著這一招,於是趁著目標集中在林娘子那邊的機會,把嬌兒丫鬟往背後一藏,轉身將她送出了包圍圈,還不忘提醒一句:“跑快一些,你家娘子這邊我儘量幫你拖著。”
嬌兒丫鬟連小眼神都帶上“大恩無以為報,甘願以身相許”的趕腳,邊扭著小蠻腰撤離,邊也沒忘回頭送來含情脈脈的一眼。羅煒頓時腦闊疼:“你倒是快點呀,再扭你家娘子就要被逼死了!”
嬌兒丫鬟這才狠了狠心,邁開步子,邊扭邊往岳廟大門衝去。羅煒看著她的表現挺傻眼的,就這種連快走都不如的速度,如果自己這邊真都是壞人,等林沖趕來什麼黃花菜都涼了。
那幫禁軍閒漢雖然表面上將人圍住,還在一旁起鬨架秧子,實則一直在關注羅煒那頭,發現他偷偷放走了個丫鬟,就大體猜到接下來的發展了。只是調戲起鬨的話翻來覆去就這麼些,能說的都翻了三波了,等得都無奈了,也還只是高衙內跟花痴般對著林娘子流哈喇子,而林娘子嚶嚶垂淚,連吃瓜眾都看得膩味,有了退散的意思。
在“娘子,你就從了我家官人”、“以娘子的花容月貌,我家官人定能將你寵上天”、“跟著我家官人,娘子定能體會真正女人的快樂”等等車軲轆話中,周昂悄咪咪的摸到羅煒邊上,壓低了聲音道:“那丫鬟怎麼去了這麼久,兄弟們的壓力很大,快扛不住了。”
羅煒也很焦心,再次瞪了一眼滿心滿眼只有林娘子,一臉傻笑的高衙內,轉而問:“再堅持堅持吧,我覺得應該差不多了。”
周昂看了看已經開始呈現消極狀態的禁軍閒漢眾:“可能不行啊,這些兄弟雖然跟林教頭不甚熟悉,但林教頭在禁軍裡還是挺有人緣的,人非草木,也不能個個都沒心沒肺吧!”
羅煒鬱悶,他這話擺明了就是說自己沒心沒肺唄!於是他想了想,吩咐道:“別讓目標跑了就成,也別逼得太緊了,這樣吧,把人分成三波,輪著把人圍住了就成,再派兩個相對熟悉林沖的去外頭盯著,等發現蹤跡了趕緊回來通報一聲。”
周昂得令又偷偷的摸了回去,緊接著,林娘子覺得自己貌似可能大約產生了什麼幻覺,從她的角度看來,原本窮兇極惡的潑皮們的面目依稀不那麼可憎了點,只有被他們拱衛在當中的小個子,還是那般的令人噁心。發展到後來,禁軍閒漢們差不多每過一炷香的時候便換上一波人,連本來嘴裡的不乾不淨也懶得多浪費口水了。
後頭來的路人雖然依舊不太敢往這邊靠,相對八卦些的甚至還跟旁人打聽:“那邊一堆人圍著的地方,到底在幹嘛?”
退婚腦洞知情者甲說:“說是中間那姑娘原本訂了人家的,結果男方家道中落進京投奔未婚妻家,剛好碰上了未婚妻與另外定親的某大家公子把臂同遊。這不,女方吵吵著要退婚,男方無路可走死活不同意。”
《紅樓夢》腦洞知情者乙說:“我怎麼聽說,那姑娘賣身葬父,一個好心公子出錢買了她,可另外有個大家公子也看上她,要強行把姑娘帶回,還楊言不給人就要把之前那位公子打死。”
《秦香蓮》腦洞知情者丙說:“你們都錯了,沒看出來中間的是個婦人打扮的女子麼,分明是家裡供出個有出息的兒子,兒子進京趕考得中,妻子在家裡伺候公婆將二老送了終,千辛萬苦找了來,才發現丈夫竟然成了高門貴婿。我聽得明明白白的,那邊在威脅那位娘子不許鬧,看樣子是想把人抓起來,免得這間醜事曝光。”
……
羅煒這邊還不知道,他們的奇怪表現令吃瓜眾有了一百萬個腦洞。
而另一邊,嬌兒丫鬟在集市上跑了個來回,眼看就要累癱之際,終於在一處攤子的客座上見到了與一名大和尚相談甚歡的林沖。
嬌兒丫鬟幾乎是飛撲了過去,一個踉蹌跌倒在林沖腿前,哀哀切切的叫道:“官人,總算找到您了,娘子,娘子在廟中遭到了登徒子的冒犯!”
林沖猛地站了起來,問道:“娘子人在哪裡?”
嬌兒丫鬟羅裡吧嗦的說了一大堆,從在大殿裡,有個猥瑣小個子跪在旁邊撩騷,連他的神態舉動,說了什麼都一一複述,再到有人幫忙阻攔,自己這方本想著籤都抽了,打算找老道解一下,卻遭到猥瑣小個子不死心的籠絡了一堆地痞,將林娘子堵在五嶽樓下,硬要拉著她上樓敘話,而自己又是因為同一個恩人的幫助,才得以脫身出來報信。
林沖聽得眉毛倒豎,而一旁的魯智深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見這個丫鬟交代完畢之後,竟然還有將恩人大誇特誇的趨勢,趕忙截住了話頭:“既然如此緊急,你這娘皮怎這般囉嗦!”
林沖也一下子從氣惱中回過神來,趕忙衝著魯智深一抱拳:“荊婦有難,先且告辭,改日再與師兄相聚,休怪,休怪。”說完便大步朝著岳廟山門而去。
嬌兒丫鬟尷尬的追了兩步,實在是腿軟腳軟沒有力氣,只得扶著腰靠坐在一片殘缺的斷牆處。魯智深雖然粗魯莽撞,卻也粗中有戲,剛想著抄傢伙追過去幫忙,卻看見了來報信的丫鬟,於是上前粗聲粗氣的問道:“你可知冒犯林教頭娘子的是何人?”
嬌兒丫鬟先被大嗓門嚇了一跳,等看清楚,雖然知道他是剛才與林沖對坐之人,可滿臉兇相還是覺得可怖,於是戰戰兢兢道:“一開始只知道是個身形矮小的潑皮,可因為來回尋我家官人的緣故,聽得一耳朵,好像是什麼高太尉的族兄弟。”
魯智深惱火道:“我管他甚麼高太尉矮太尉的,都欺負到頭上來了,灑家絕饒他不得,不請他吃上三百記禪杖,難消心頭之恨!”
遠遠在旁邊晃悠的張三李四二人已經從跑來報信的潑皮處得到了更進一步的訊息,二人趕忙追了上來,張三說:“師父先且慢行,那人卻是還算有些名氣,雖是那太尉高仞的族弟,本身卻不是仗著高太尉的勢,師父可知最不能招惹的秦國公?”
魯智深聽到這個名字頓時炸了:“原來是那個撮鳥,甚麼秦國公,不就是秦獸公嗎,灑家怕他甚鳥,”嚷嚷的同時,人已經飛奔而去,剩下的話卻依舊迴盪在風裡:“看灑家去將那撮鳥的肋骨打成三千六百段!”
………………
再說五嶽樓這邊,羅煒這邊人等得花兒都謝了,群眾演員都快罷演了,林娘子雖然依舊眼圈紅紅的,卻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呆愣愣的瞧著周圍之人輪著番的尬演,要是沒有面前那個矮了小半個頭的花痴男,她都快忘記現在的處境了。
隨著外頭放風的二人之一撒丫子跑回來,大喊著:“來了,來了!”
原本死氣沉沉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
羅煒這會兒也顧不得躲在一旁扮好人了,勝敗就此一舉,他趕忙吩咐:“第一小隊,你們相對是熟臉,散得遠一點負責接應就好,第二小隊第三小隊,趕緊集合,是時候考驗大家真正的演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