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宴面若寒霜:“雲將軍也覺得要用土匪打災民嗎?要真是這樣,幹脆主動撞上謝某刀口好了。”
餘棠大駭,沒想通一向說話好聽的禦史大人怎麼突然翻臉,身體卻已經上前一步,劍鞘半開,護在自家將軍跟前。
雲橫按住餘棠握劍的手,問道:“史元軍進城後往那邊去了?”
“往東邊去了,”餘棠猛然回頭,“巡撫府!”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謝宴和雲橫對視。
他們都想偏了。
史元軍的目的也不是老首領,而是深諳“擒賊先擒王”,趁雲橫注意力被引開,梅開二度,再次直攻巡撫衙門。
但是劉大眼的人馬還在城中,雲橫的人整頓後再出兵也不是難事,為什麼他們非要在這時候揭下偽裝,悍然進攻呢?
謝宴腦中閃現過牢裡那個抱著小孩、身形有些眼熟的人。
他和小風二人日夜兼程,能在五天內穿越大半個河東過來已經算是很快。
如果牢裡真是在河東縣城有過交集的那位,對方進入秦地的時間比他們只早不晚。
普通逃難的災民怎麼還要回來,還有這樣的速度?
想到這裡,謝宴問雲橫:“如果抓到那位新統領你會怎樣?”
雲橫按住腰間的劍|:“我會殺了他。”
當初未能一舉剿滅劉大眼的事還歷歷在目,放虎歸山的錯犯一次就夠他下地獄了。
謝宴:“京城的打算我已經說過。要解除秦地的危機,把廖陽交上去就夠了。百姓是被逼的,換言之他們是這次案件中最重要的證人。你不能殺他們。”
二人折返回地牢,徑直到了最後一間。
牢內其他人都驚疑地看向走進的謝宴,只有牆角那遮住面目的人沒有動彈。
謝宴行至那人對面蹲下,原本還算得上幹淨的衣角在牢房地上一蹭,登時沾上髒汙。往日沾點灰就要洗半天,此時卻不甚在意。
他的視線從頭巾下支稜出來的枯黃亂發,轉到幹燥裂皮的手背,再到那被摟著安靜得出奇的孩子,最後定格在孩子背上的黃土痕跡。
“是你們啊。”謝宴說。
啞女聽了,慢慢撥開頭巾,露出一雙冰冷的眼。
懷裡的小孩被松開,回頭看到謝宴,下意識向前兩步又停下,慢慢坐回到母親身邊。
“其實當初在河東,根本用不上我吧,”謝宴給孩子理好衣服,看向啞女。
啞女眼中仍是古井無波,沒有回應。
冷漠與不加掩飾的敵意並沒有讓謝宴退卻。
他坐到她們身邊,往茅草堆上一靠:“好幾萬人快把巡撫府圍啦。他們潛伏在城裡那麼久,為什麼偏偏今天不藏了,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殺狗官,還是有不得不現身的理由?救人嗎?老統領?”
謝宴偏頭,輕聲說:“還是新統領?”
啞女神情不變,但孩子僵直一瞬。
“不出意外,等下雲橫的兵要跑去救人,這裡守備力量就少了,你們有機會逃脫。但是那幾萬人呢?”
謝宴神色複雜:“在河東聽你們說過秦地情況,我當天就發了奏疏請糧。昨天收到回複,八百裡加急,二十萬石糧食和萬人鐵騎。軍隊到後,圍魏救趙就成了腹背受敵。他們中好多還拿著生鏽的鋤頭,肉體凡胎難以與鐵騎抗衡。”
啞女低著頭,呼吸不複先前平穩。
謝宴:“再信我一次,讓他們的弩箭只對準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