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與刺殺
再有一天就回去,眾人都歇了心思,走流程似的應付了宴會,心裡大多想著回去還有哪些公文要批。
除了瑞雲帝,他很興奮,因為愉妃有孕了。
即使已經有了七個孩子,最寵愛妃子孩子的降生依然讓瑞雲帝很期待。他多喝了好些酒,醉醺醺得被內侍扶回去,不多時宴會也散了。
謝宴也喝了兩杯,沒到醉的程度。把商珏送到住處,他踩著路上燈柱的影子往回走,想著席間雲遊的話。
賀既根本不是風寒。
沒有幾個人能在騎射上贏雲遊,曾經的賀既是一個。但瑞雲十四年以後,幾乎沒有人再看過他奔馬。
雲遊對那年發生的事情諱莫如深、不肯多說,但或許是耿耿於懷多年,喝了酒終於說出一件朝中老人大都知道的事情。
賀既的腿一度廢了。
當年皇帝命賀既入閣,他卻稱病沒有立刻回到朝廷,也全然不出府不見客,要不是時有公文從賀府發出,當時甚至要傳言他已經病死了。
雲遊久不見人,又想找賀既賽馬,便好一番打扮登門拜訪,結果連賀府的門邊都沒摸著。於是他爬到了府外的大樹上......
看見院中停著一副輪椅,上面坐著的就是他想找的人。
那人把輪椅往樹邊轉,動作有些吃力。到了以後,他撐著扶手直立起上半身,然後一隻手按在石桌上,試探著放下一條腿,另一隻手再慢慢離開扶手。
雲遊大氣不敢出,還想把樹上吱哇亂叫的蟬一網打盡。終於他成功了,還扶著樹走了幾步!
可突然那人兩腿毫無預兆地彎曲,而後整個人摔在地上,家僕沖上去又抹著眼淚停在三步開外......
“後面我都不敢看,又過了兩個月他就回去上朝了,一般也看不出問題,大家避諱不在明面上說,但偶爾腿腳不舒服也不是秘密。”
......
流雲如霧,月影徘徊。謝宴往賀既住處方向看,瞧著隱隱一片火紅,不著邊際地想到荀鶴前天大晚上還要去山上看楓葉......
楓葉......那天楓葉哪有這麼紅?
謝宴登時酒醒。
去他的楓葉!起火了。
他即刻向前飛奔,除了再快一點更快一點,什麼也不想。
不想賀既在馬上的狼狽,不想他裹著毯子敲棋時偶爾皺起的眉頭,不想他屋內若隱若現飄散不去的藥味。
路上有侍衛從火起處跑來。
“前面走水了別過去!”侍衛見是謝宴,又說,“大人別過去,您屋子也燒著一些了,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和我們說。”
“賀既呢?”謝宴問。
“尚未見過賀大人。”
謝宴把侍衛喊聲拋在身後,繼續往火起的地方去。
近了終於看清那一片火海,越來越多的人提著水過來,但門口火勢旺盛,他們沖不進去。
謝宴抓住一救火的侍衛:“賀既呢?”
侍衛說著什麼,可喧囂人聲、熊熊火聲和如雷心跳一起湧入耳中,只有碎片化的字眼被捕捉到。
“......賀大人......沒有......”
謝宴冷靜搶過侍衛手上的水桶,兜頭淋濕,直往火裡去。
大半身子已經進了火裡,卻被人死死扯住衣袖,向後退出半步。幾乎就在後退的同時,門上焦黑的木質匾額落下,砸在地上碎出一片火星。
謝宴回頭,扯他的人臉上糊著黑灰,頭發被火燎去一截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