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這兩個字謝宴幾乎沒說出來。
他馬上向初一身後搜尋。終於在迴廊盡頭,水邊亭臺,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水邊只有兩盞宮燈和天上冷月,但謝宴依然可以看清那人的眼睛,火光映照過去,像是琥珀封存了一滴血,又像是冰川凍住一星焰火。
然後在賀既複雜的眼裡,他看見了自己。
......神情狼狽,夾板不知何時崩開,繃帶末端被踩進髒汙的泥水裡,懸在半空尚未濕掉的部分在風中輕輕擺動。
最後是身後將要把一切吞噬的,松樹林般的熾熱。
空氣湧進肺裡,帶著嗆人的燒焦味。謝宴大口喘氣,彷彿剛剛從火海裡逃生的溺水者。
兩人目光已經錯開,但在相接的一剎那,謝宴聽清了耳邊惱人心跳一直想告訴他的話。
難怪他總是忍不住湊到賀既那裡去,哪怕發誓再也不碰圍棋、當天回去還是挑燈打了半夜棋譜,難怪他總覺得賀既在人群裡特別特別與眾不同、第一眼就能看到。
不是因為賀既好看,好吧他當然好看,謝宴兩輩子加在一起看過最好看的就是他了。
最重要是,他喜歡他。
謝宴先前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潛在的特殊癖好了,比如被虐被打擊、就喜歡別人對他忽遠忽近、愛答不理之類的,原來這麼簡單。
就是因為他喜歡他。
......
“謝大人。”初一按著賀既地吩咐把謝宴拖到一邊,心中有些不安。
剛把主子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就見這人神色可怖地跑過來,也聽不見別人喊他,澆了水竟要往火裡去。被拉住以後又神色變化厲害,開始還面無血色,這會兒簡直是神采飛揚,兩眼發光,能把雷公電母擠掉自己跑天上演一出電閃雷鳴了。
“勞煩照顧好你家大人。”謝宴說。
“?”初一迷惑了,哪位啊你?
謝宴跳下臺階,拔腿朝皇帝寢殿方向去。
這次火起的十分蹊蹺,賀既已經無事,今晚不尋常之處或許不僅限於此。謝宴直覺空氣中正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瑞雲帝很可能正因走水而驚慌,而忠心的臣子應該守在第一時間守在皇帝身邊。
作為近臣,相比於其他官員,謝宴和賀既的住處離皇帝更近。此刻他還能爭當護駕前幾名,做好了能大大刷一把皇帝的好感,這是他取得皇帝信任的機會。
比起在大庭廣眾之下,顧頭不顧腚的表白,抓住機會搞一波事業更現實。而且再好聽的情話對賀既一點價值沒有,他需要的從來都是有能力的幫手,謝宴前所未有的深知這一點。
但是經過迴廊時,他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湖風吹在賀既身上,他確實很孤單。
......
寢殿外一陣騷動。
瑞雲帝問:“外頭發生什麼了?”
內侍答:“啟稟陛下,是賀大人的住處走水了。”
“怎會如此!現在如何了?”
“方才見值守的侍衛陸續趕過去了,應該不久就能控制住。”
“值守的侍衛都過去了?”
“大多去了。”
瑞雲帝擰眉:“把風驪喊過來。”
他邊說邊往門口走,沒看見身後內侍眼中閃過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