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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牢獄與傷痛

往事)牢獄與傷痛

月亮沒有升起,太陽又要落下。

賀既最終還是被關進了三垣司牢房。

天潢貴胄到了這裡也得吃一記殺威棒。不至於把人往死裡打,多是用細細的沾了辣椒水的鞭子往皮肉淺薄的地方抽。一般會避開臉,因為進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也許鞭子剛落下他們就又被喊回去當這個那個大人了。即便如此,這樣也能起侮辱效果,足夠挫傷入獄者的銳氣。

賀既不至於被這樣一通鞭子打垮,早在入獄前他就把本朝有過的各種酷刑回憶了一遍,三垣司現在給他造成的傷不算多厲害。但他依然不好受,因為膝蓋的傷勢比他想的還嚴重。

賀既在殿外跪了一天多,雙腿麻痺的後果除了在三垣司來人時他無法自主站立,更重要的是讓他感覺不到疼痛,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紮進膝蓋處的碎瓷片和膝蓋實際傷勢。

在被架起走了兩步後,他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半陷腿中的瓷片整個沒入,穿透經脈直接紮在骨頭上。

他不敢再用這條腿走路,嘗試單腳站起,卻摔得更狠,這才意識到,原來另一條腿在更久以前就已經無法動彈。

沒有窗戶看不見月光,只有牢房外牆壁上點了豆大的燭火。

賀既躺在地上,還是開始被看守放進來時的位置,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動了,似乎也沒有力氣再維持清醒,就這樣看著那一點燭火越發朦朧......

獄中的時間拉得很長,像是永遠沒有盡頭,默數三聲就需要用盡全部心力。

賀既在腥臭味、呻吟中醒來,他不知道自己昏睡過去多久,可能是一天,可能只是半刻鐘。半夢半醒間,他捕捉到了連續的敲擊聲,一下一下從牢獄更深更黑處傳來,這地漏般的聲音讓他慢慢擺脫暈眩。

他拖著腿爬到門前,狠心拔出膝蓋上的一片較大的碎瓷,再借著燈火用瓷片尖銳的一角挑出沒入更深更細小的那些。

有人走進來,剛好站在燈前,投下變形至過於高大的影子,賀既所在牢房變得昏暗一片。

沒有人說話,賀既停了動作,直到身前黑影又無聲移開。

黑影繼續向前,隔壁傳來一陣鎖鏈簌簌聲,門被開啟了。一道悽厲的聲音吼道:“我再說一遍,不知道許珉要上奏疏,不然那份奏疏上必有我名!”

“......這是什麼......構陷忠良,陸宣芳該去死!”

房門被重重關上,但怒罵還在繼續。

再遠些聽不見腳步聲,鐵索刺耳摩擦聲不斷從更深處傳來,像是索命的厲鬼在逐一敲門。

不久,敲擊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斷斷續續的細碎聲音,分不清是階下囚的低吟,還是飛蛾翅膀被燈火灼燒時的脆響。

黑影離開了,敲擊聲再次響起。

賀既跟著聲音默數,每過一百下便在牆上刻下一道,以此維持清醒,但在畫下近百道後,他開始渾身發熱。

挑幹淨碎瓷片並沒有讓情況好轉,他嘴唇幹燥蛻皮,指尖都燒得發顫,傷口情況愈發惡化。再次昏過去前賀既想,幸好他不是武將,不靠腿腳吃飯。

……

這是獄卒第三次給東邊第一間屋子送飯。

他知道這個裡面關著的人此前名氣很大,那些唸叨之乎者也的書生用或不屑或敬畏或羨豔的語氣談論這個人,他們說他文曲星的名號未必名副其實,不過是有個好家世。

獄卒提著飯菜到了牢房邊,先把上一輪的空碗拿走,隔著欄杆將放進去小半碗米飯和一碗青菜碗。

第一次送飯時,獄卒略有些譏諷地想,這不算新鮮的飯菜怕是這小賀大人從小到大受過的最大委屈了。

但是等他來收完時,卻發現飯菜比他之前見過的大多數人都吃得幹淨。兩只帶著豁口的土瓷碗疊在一起放在門口,筷子收攏放在碗邊。獄卒目光上移到靠在牆邊蹙眉不語的人身上,收碗的動作也輕了三分。

獄卒沒讀過多少書,寫得最熟的是自己的名字,他不知道這個叫賀既的文章到底寫得好還是壞,但知道這種人是不應該被輕視的。

獄卒捏緊了手裡的小瓷瓶,放到飯邊,這是賀既的好家世帶給他的。一般人家想往三垣司的牢房裡送東西難如登天,去歲臘月牢裡的血都結出冰渣了,罪臣家人想往裡頭送冬衣也沒一個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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