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賀既笑他:“都沒嚼兩下,就吃出味道了?”
謝宴:“大人洞若觀火,剛剛我說謊了,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嚥下去了,現在才感覺到辣味。”
他說著起身拿了湯碗,打好甜湯放到賀既手邊。
賀既握著湯匙把枸杞撇到一邊,吹散熱氣:“聽說今天一早你就去了行宮。”
“是啊,光路上就花了四個時辰。”
謝宴重新舀了沒有枸杞的湯,換了賀既手上的。
窗戶清透,能看清城中燈火,繁華綺麗;窗內燭光清明,賀既正按著謝宴早先觀察到的習慣小口啜飲。
安寧和秩序感充盈謝宴胸膛,他希望這個晚上從此刻起再有十二個時辰,面上卻做惆悵狀,嘆氣道:“這一日實在難熬。”
“來回奔波確實辛苦。”賀既公正評價。
謝宴偏頭看向賀既:“難熬不是因為路途。”
“大人昨天說要回去想想,現在過了一日了。”
賀既放了湯匙,碰在同是青瓷的碗壁,發出不輕不重的脆響,而後語氣平淡地說:“不是不要回複?”
“這不是我真心話,只是昨天臉皮薄,怕被拒絕。”
“才過一天臉皮就厚了?”
謝宴笑笑,臉不由自主發燙,又像昨天一樣把手背按在臉上。
“只是覺得如果你確實有一點喜歡我,但卻因為我好面子錯過了,未免太可惜。”
賀既沉默。
昨天夜裡他喝過藥,頭腦昏沉橫豎看不下書,索性放下書,去想謝宴的事情。
殿試後不久謝宴就被皇帝打發去了秦地,但在這之前,其實賀既和他在瓊林宴上有過交集。吏部尚書一貫愛養生早睡,所以把參加瓊林宴的活計推給了賀既。那天謝宴似乎醉了,跑到他席前,非要和好好放著的杯子碰杯,說了不合禮數還不高興,後來如願以償碰到了也沒什麼表示,只歡歡喜喜地跑回去。
謝宴回京後,相處的機會就更多起來。在宮道上迎面而行,對方總是老遠就打招呼;在兵部地界偶爾打交道,他也總是仰著笑臉待人。
甚至有時在賀既料想不到的地方也會遇見。
賀既喜歡吃城西一家的糕點,實話說那家鋪子手藝沒有多精湛,只是賀既小時候吃過幾次,偶爾掛念。店家生意不好,每天做的量也少,有時賀既當值晚了去還買不上。巧的是,在那鋪面前見過謝宴兩次,明明不熟卻熱切地要把最後的糕點分給他。
一來二去,賀黨其他人來問,謝宴是不是自己人。當時賀既想,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這個出生微末的窮學生確實有本事,祖上一清二白,兜裡一幹二淨,很有點嫉惡如仇的意思,不投靠陸黨也不依附自己,竟然還混開了,不到兩個月的光景,連商珏對他評價都很不錯,但似乎偏偏鐵定了心要跟著皇帝混。
皇帝在謝宴身上加碼越發重,朝中漸漸有了新勢力的影子,兩年前的事情好像要再來一遍。賀既以為他該和自己撇清關繫了,這人又毫不掩飾地跑來還書借書,讓人摸不清底細。
七月七那天,賀既站在橋上,見女孩子們三三兩兩在河邊放花燈,最邊上委委屈屈蹲著個高大的有些眼熟。他沒在意,繼續往橋下走,卻在橋下看到了謝宴,這才恍然原來河邊的也是他。
他看著謝宴在學做七結繩,小時候爹孃也會帶著他一起做。明明很簡單的東西,到了謝宴手上卻難起來了。賀既收了扇子,想仔細看看怎麼能這麼笨手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