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在第八天發生了變化。
那天許珉魂不守舍,不僅沒發現他走過來,還給風驪絆倒了。
許珉都驚了,不是傳說三垣司各個武功蓋世,能被他一個區區文官絆成狗吃屎?
在聖人大道理裡泡囊了的許珉不知道有個東西叫“碰瓷”,為此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請風驪吃了頓飯,用大半個月工資抵消了三垣司小頭頭腦袋上的紅印子。
一來二去兩人熟了,在宮道上碰著也能自然問一句“吃了沒”。
沒過多久,風驪知道了許珉魂不守舍的原因——他竟然和戴瑤密謀要上奏,奏疏內容怎麼看怎麼要掉腦袋。
他一個好好的翰林院學士,再熬一熬也不比他的那兩個朋友差了,幹什麼想不開要搶言官的活,死乞白賴地往刀口上撞。
於是再見時,風驪明裡暗裡勸許珉珍惜生命。許珉沒有賀既他們心眼子多,會跟著戴瑤去做喪命的事大概是被老狐貍忽悠了。他脾氣好膽子小,提醒一下也許就轉過彎了。
但在風驪把前夜搜腸刮肚找來的,贊揚春天、勸人惜時的詩唸到三首時,脾氣好膽子小的許珉把烤紅薯扔到了他身上。
“風驪,‘悔教夫婿覓封侯’是什麼啊。”
這是他最後一次喊他的名字。
再見就是獄中。
“風副指揮,你早就知道了。”被綁在木架上的人低著頭,如果不是胸口起伏,幾乎像是死了。
“是。”風驪說。
“是從我......我這裡知道的......”
“不是。”
牢房內安靜下來,只有液體墜落在地的滴答聲。風驪想到師父曾經說他天賦異稟,師父說錯了,他並非天賦異稟,也會因鮮血而心生恐懼。
“我要死了。”許珉聲音暗啞。
“不會。”
許珉抬起頭,這一動作讓更多的血順著鐵索流到地上。
“那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哐啷”一聲,是刀落地的聲音。
風驪在三垣司眾人瞠目結舌下,跑去找指揮。
“師父,他能不能不死。”
“聖上的口諭已經下來了,他必死無疑。”
“可是他做錯了什麼?那份奏疏你我都看過,裡面的話不是假的......”
話未說完,重重的一擊耳光將他掀翻在地。
“從小到大隻讓你記一句話,告訴我,是什麼?”
“......忠於大臨。”
“既然知道,就去做你該做的,此事了結,以後你指揮的位置就踏實了。”
“......”
“為什麼還不去?”
“忠於大臨,就是忠於皇帝嗎?”
“逆子!”
風驪在灼熱怒火中暈過去,失去意識前,他又想到師父說過另一句話,只有恐懼的人才會憤怒。
他不知道師父這次說的對不對。
但醒來後再沒有許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