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謂望山跑死馬,兩人趕了一夜路,到村口時天已經大亮。
村口有一夥小孩守著,一看到風就歡呼著跑上來,嘴裡說著和山外不同的話。
孩子倚在風身上,毫不羞怯地往外人身上看,瞳孔黑但不亮,沒有這個年紀特有的生氣,更像是被情緒支配的木偶。
主公被看得發毛,擰眉問道:“現在去哪?”
風對孩子們說過些什麼,後者邊看主公,邊擠成一團,一溜煙跑遠了。
“他們去喊祭司了,”風解開主公手上的藤曼,“鎖鏈在村中間,跟我來。”
主公揉著被勒出淤血的手腕,最後看了一眼身後密林,提步而上。
村子不小,一路都有人站在門口觀望,又在他們走過自家屋簷後,默默跟在後面。
等二人穿過小半個村落到村子中心,身後已經有了長而肅穆的一條隊伍。
而村子中間人更多,他們打圈圍在一起,層層疊疊,看不清裡面情形,只能勉強瞧見自眾人間隙處冒出的焦黑之物
空中傳來一老邁滄桑的聲音,仍說著主公聽不懂的話。
話音響起。人群有序散開,讓出一條大路來。
裡面原是一巨大樹樁,十圍粗,似是曾被雷劈斷。樹樁上掛著一鏈子,沒有想象中誇張,和尋常用來鎖門的差不多。
鏈子不像樹樁那般死氣沉沉,表面十分光亮潔淨,陽光照在上面莫名多出一份親近。
這鏈子好像是活的,還很美。唯一美中不足是,上面有一道淺淺的刻痕。
主公遙指刻痕:“那是你們之前鑿砍留下的?”
風點頭:“對,這一道砍了四百年,日以繼夜。沒有成功,反引來天雷。”
主公握劍柄的手鬆開:“我從來不信怪力亂神。”
樹樁下瘦若枯骨的祭司身覆異色鳥羽,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詞。
風看著祭司的方向說:“他在祈求神的原諒。”
“許多年前,我族祖輩逃難至此,向神明祈願,用世代侍奉換一片立足之地。神回應了。”
“祂與先人定下契約。此後我族就地繁衍生息,至今已有三千八百年。”
“越來越多像你一樣的人誤入此間,林中溪水、清風都在傾訴——山外已是新天地。我們不能繼續在此停留,我們的孩子要出去。”
主公:“所以你們要毀約,背棄神明。”
“是。”
“代價是什麼?”
“不知,或許是命運。”
“你們做好倒黴的準備了,我可沒有。”
“如果不斬斷鏈子,你出不去的,”風指向不遠處山坡上的數個凸起,“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樣。”
主公目光在墳堆上久久停留,而後提劍向枯樹樁走近。祭司跪倒在他行進的路上,嘴中輕語。
“什麼意思?”
風:“問你的名字。”
“景一。”
祭司用匕首劃破手指,使血流到器皿中,然後蘸著血液在樹幹上圖畫。
數幅筆觸簡單蒼勁的畫面由下而上依次成形,仔細看內容,基本與風剛才講述的歷史一致。
最後畫面中是一個人手持長劍,斬斷鎖鏈。這人身體一側正寫著景一的名字。
“這就成同夥了,我虧很大啊,”景一森然一笑,“不怕出去就殺了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