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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無可退

退無可退

“報!”一士卒渾身浴血沖入帳中。

床榻上一將軍打扮的人眼眶烏黑,捂著胸口坐起,這一簡單動作便讓他眉頭緊鎖,雜草般的兩道粗眉併成一團亂麻。

將軍吐出口濁氣:“說。”

“是!”士卒朗聲應下,但見自家將軍狼狽病重的模樣,真要繼續往下說了又遲疑起來,“蒼人......”

將軍氣急,掀了被子坐到床沿,掌心重重按在床板上:“說!”

“蒼人過了臥虎關進我大臨境內後,兵分兩路,主力取了蒼陽,另一隊精銳繞去後方劍指梁中。”

將軍:“現在到哪了?”

“梁中馬上也保不住了,觀形勢那隊蒼軍是往青桐城去的。而敵軍主力,”士卒低頭狠心道,“敵軍主力現在正揮師朝鳴玉城來!距城不到十裡!”

士卒說完抬頭,眼前人驀然噴出一口血,支撐身體的手臂無力前撲,整個人摔倒在地。

“將軍!”士卒連忙上前要扶人,卻被推開。

“我左明信要死了啊。”左明信掙紮著支起上半身,靠在床腳,咯咯地笑出聲,鮮血隨著嘴部動作飛濺到空中,再往後便分不清他口中嗚咽的是笑聲還是哭聲了。

左明信背過身,臉在大臂處衣袖上用力蹭過,對士卒說:“去,把盔甲取來,我要上城牆。”

極目遠秋,草色蒼茫,黃天灰雲。

蒼人鐵蹄在大臨疆域內震響,城外沒有了羊群和牧羊人。

像是忽然起了狂風,灌木扭曲舞動起來,再又像是地殼下洪荒巨獸悍然翻身,鼓起驚天動地的轟鳴。

最後看清了,沒有風,也沒有獸。地的盡頭沖出一支部隊,烏泱泱浩瀚一片,幾乎是天上烏雲倒扣在了地......萬人鐵騎揮舞著手中刀槍利劍朝鳴玉城呼嘯而來!

左明信按住城牆門上裂了半截的磚石怒吼:“垣什誤我!”

他猛地搶過士卒手上的弓箭,拈弓引箭,箭頭跟著騎兵領先者緩緩移動。

距離射程還有二百米、百米、五十米......二十米!騎兵停住了,停在了大臨弓箭射程之外。

左明信咬牙將弓弦拉得更滿,腳踏在城牆邊沿,面色漲得通紅,眼睛死死盯著敵軍方向。

他將生命壓在這支箭上。

臥虎關冒進遇險的悔恨,棄關而逃的恥辱......這些在箭上,在心外。

左明信此刻什麼也不想,只想射好這一箭。

但在脫手的瞬間,先前胸口中箭處傳來鑽心疼痛,彷彿再次被弩箭貫穿。

他手抖了。

箭頭紮在距離敵人很遠的地方。

敵軍見狀,甩著棒子、衣服鬨笑起來。

弓弦斷了落在地上,左明信腦中繃緊的弦也斷了——他活成了一個逃兵、一個敗將,一個笑話。

“將軍......”左右圍上前,做出或真或假的關切。左明信沒有停下,他低著頭,穿過他們,獨自往下城樓的方向去。

城牆下是氣勢沖天的鐵騎,更遠處天幕下懸著一輪巨大的落日,橘紅的夕陽落在每個守城的人臉上。他們感到惶恐、憤怒,和孤寂。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嘶吼。

“李亨誤我!”

眾人立刻回頭,只見左明信跌撞著向城牆奔去,雙手扶住磚石的瞬間腰背上抬,如在最平常的日子裡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