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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祿

但,出乎意料的,另一個人說話了。

“陸宣芳。”

瑞雲帝的聲音沙啞得變了調。眾人這才注意到,在陸宣芳的講述落下後,皇帝的臉色難看到了見鬼的地步。

“陸宣芳,”瑞雲帝又喊這個名字,同時口中發出齒尖相磨的刺耳聲,聽得人牙酸,“你太讓朕失望了。”

“拿過來。“瑞雲帝擠出三個字,沒有說讓誰去,也沒有說拿什麼,豐泰卻心領神會。

陸宣芳猛地抬頭,臉色煞白,眼中終於顯出驚疑。

眾目睽睽下,一個青瓷花盆被二人小心翼翼地抬了進來,盆中有泥土,和一截修剪過的枝椏。

豐泰:“這是張祿大人進獻的,說是從小張大人那搬來的。”

陸宣芳:“什......”

“賞菊會那天。”豐泰像預料到了陸宣芳要問的花,幹脆利落地掐滅了他最後的希望。

陸宣芳甩了甩頭,嘴唇嚅動一陣,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眼中光點凝聚:“那也不能說明就是同一株。”

“陸宣芳!”

陸宣芳在皇帝暴怒中止住了聲音。

“寧北不能再出問題,”瑞雲帝盯著床幃上一處花紋,“朕累了。”

......

不出半日,陸閣老病重的訊息傳遍朝堂。他是從宮裡直接回家的,只一個人,沒有送行車輦、引路太監,也沒有任何表示慰問的醫藥賞賜。一個人走完宮道,越過宮門,乘馬車回家。

陸黨上門拜見探望,都被回絕。這個熱鬧了十多年的宅邸久違安靜。

百官各懷心思,各做打算,激烈卻又被迫壓抑的情緒在京城上盤旋。天氣似乎更詭譎了。

內閣也很安靜,中書舍人各司其職,指腹摩挲紙面和筆杆輕觸硯臺的聲音壓過呼吸。暖閣的門簾照常放下,外面的人看不見其後情形。

張祿沒有等到賀既開口,主動說:“豫卿沒有要問的?”

“沒有。”

張祿:“豫卿和宴之能成莫逆之交,於老夫何必如此呢?”

賀既:“大人果然對殿中發生的事瞭如指掌,既然如此,怎麼還要將我和謝大人扯在一起。莫非,您沒有送出那株瑤臺玉鳳?”

張祿起身走近賀既桌案前,從筆架上拿起一支毛筆,蘸過墨,在紙上塗抹:“正是送了,才有此問啊。”

張祿彎了彎嘴角。

“不孝子行事荒唐,實在讓人操心。設宴招待同僚這樣的大事,即便他不讓管,也不得不遣人照看。”

“那日,下人來報見到了賀府馬車上山,我沒在意,‘空山新雨後’,豫卿便是無事,只去賞觀山景也是說得通的。但是那下人還說了一句,讓老夫覺得很奇怪......”

張祿停筆,視線從紙面移向賀既的臉,語速緩慢:“……他說,馬車下山時車轍變淺了。”

“怪了,怎麼就變淺了呢?泥土還是一樣的濕軟,不應該啊。就是退一步說,那泥土真的變堅實了,宴之的車駕卻又實實在在留下了相當清晰的車轍啊。”

賀既聽完,垂眸短促笑了:“如此心思縝密者竟然只是下人,府上臥虎藏龍。”

“會用眼睛而已,和國公府的可比不得,”張祿把紙往前一推,“練了這麼些年的字,也沒什麼長進,豫卿幫我看哪個寫得好些?”

紙上寫著一句古人的詞——“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

賀既接筆,在其中一個字旁畫下一短橫:“在下鬥膽,覺得此字最有筋骨。”

張祿定睛看了,慢慢眯起了笑眼:“所見略同。”

說完,他把紙折起收好,起身往自己座位上去,沒行出兩步,自言自語了句:“不知宴之現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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