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這樣說,他臉上卻有不樂之色。
沒等詢問,自己就把緣由道出:“你與史殷奇遊學……”
這些天下來他早便發現了,姜女到東寧來其實用不著人陪同,她對這裡的一切根本就瞭如指掌。
不止風土人情,也不限於宣吾城。
她知道德興縣產漆、甑城縣產蔗糖、鳧山縣鑄器精熟、定羅縣爐鐵最良,還知道古康縣人皆擅陶、藍田縣多織蓆為業、雲水縣織作藤器者十家有五……
東寧以外,何州產錫,何州富鹽、何州出珠……她亦一清二楚,講述起來仿若親臨。
事實上那些地方她的確大都去過,和史殷奇一起。
當然,之前姜女就已把話說開,他此時再提倒不是猜疑什麼,也不全是拈酸。
就是想起那時陪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姜佛桑笑道,“我勸他遊學的目的你是知道的,他帶上我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何況隨行的又不止我一個,還有達奚柔及其他——”
一路上,史殷奇遊山玩水、徵逐聲色,姜佛桑則要幫他應對兩位講學少傅以及國君史弶。
史弶希望史殷奇能博物多聞、順道瞭解一下國情民生,給定的功課除了察民瘼民情、解閭閻疾苦,還涉及各地戎政、河務、海防等。
所以每到一地,史殷奇忙自己的,姜佛桑亦有的忙。
想交出讓史弶大加讚賞的功課容易,讓史弶相信功課出自史殷奇之手、讓史殷奇有所進步卻又不那麼突兀,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但這些難不倒她,多費點功夫便是。
等功課出來,史殷奇只管謄抄,而後譴人送抵王城。
姜佛桑看他一眼,“大不了以後再找機會,咱們也把南州周遊個遍?”
“就我和你?”
“恩,我和你。”
蕭元度笑開,終於不再糾結此事。
車駕離開船塢,鄔州牧親自護送琦瑛妃返城。
與此同時,兩匹快馬往相反方向而去,一前一後互相追逐著。
路上即便有行客,見到的也是一閃而過的黑影,如疾風般捲過,頃刻不見了蹤跡,只有塵埃在後方揚起。
漸漸地,不知是馬跑得累了,還是較量的心思歇了,飛騰的駿馬速度放緩,從你追我趕變為了並駕齊驅。
忽而,其中一匹馬上的人騰身一躍,到了另一匹馬上。
兩人殷殷相依,信馬由韁,直到了一處山腳才停。
山名三仙,遠望若攢玉插天,又似仙人指路。近了發現所謂仙人不過是三峰作合抱之勢。
峰峰有樹、樹樹有峰,樹影森沉、瀑光明滅。密葉叢箐中偶聞禽鳥幽咽,怪藤千尺上時有黃猿嘯牽而下——這是北山。
左側有一峽谷,兩人下馬。
蕭元度一手握著兩匹馬的韁繩,另隻手牽住姜女,沿著峽谷往南行。
谷中有溪曲折而過,日光盪漾其上,照得水下草色綠、石色青,隱隱還可見粼粼的金沙丹礫。
往前走又見一條百花徑,風蘭、金星草……各類知名不知名的花草,遠近隨風,處處芬馥。
山徑越走越窄,仰頭,見兩峽開始交相牴觸,欲崩欲陷也似。
兩旁山壁也變成了白色,陰風颯颯,森涼之氣撲面而來,一時間牙齒顫顫,凜冽如入深冬。
蕭元度早有準備,拿出披風與她繫好,他自己則並不多加衣袍。
“你敲一下。”他指著白玉似的山壁。
姜佛桑試著敲擊。
“再敲。”蕭元度指著另一塊。
姜佛桑照做後顯出幾分驚訝,竟然每一片山石的音響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