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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看守所功德圓滿 監獄裡尋求發展

在監獄裡進來到出去就像經歷了死亡與轉世一個輪迴,有人進來的時候是老虎,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老鼠;有人進來的時候是公雞,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鳳凰。

已經過了午夜,淡淡的月光透過監號的鐵窗伸了進來,監號的同犯們在睡夢裡偶爾夾著幾聲“我要回家”的夢囈。我的思緒也開始順著所有犯人都逃不過的這個轉世“輪迴”尋找我轉世的軌跡。

在H縣看守所裡熬到梁雲所長退休後,我這個看守所被關押的人員中的“大學習——委——員”也“功德圓滿”得以“卸任”。在看守所由未判決到已判決,由在監號的小小“阿Q”到關押人員中的“大學習——委——員”,經過了漫長的4年光陰,終於改到我要改造的監獄。

那也是一個晚冬,中國的最隆重的節日春節就要到來。我提前一晚收拾好到監獄需要用的牙膏、牙刷、毛巾等洗簌用品——一個綠色洋瓷鐵盆和筷子等吃飯用品,其他的幾乎沒帶。我聽二次“進宮”的人說,拿的東西再多都是白拿,在監獄除過內衣內褲、秋衣秋褲的貼身衣服外,其餘全是政府統一發放。

第二天已經退休又被返聘回來當管教的梁雲所長早早站在看守所的院內的門口,習慣性的揹著手:“林峰,過去看看那兩個犯人準備好了沒有?”這兩個人是和我一起押往L市監獄去的。L市監獄市全省重點監獄,主要關押服刑的大部分是死緩、無期重刑犯人。有期徒刑在這個監獄留下來服刑的很少。基本都是在這裡經過短暫的“休整”後,按刑期、年齡、罪別二次被送往其他監獄服刑。和我同往的一個是啞巴,叫仇德;一個是盜竊犯,叫程鑫。我今天走時穿著異常的新。說實在的在看守所4年,我第一次穿這麼光鮮。上身是深藍色中式棉襖,下身是深藍色中式棉褲。這些衣服是64歲的老媽在燈下一針一線縫織的。小時候常穿這樣的衣服,也是臨過年的時候,我們睡在暖暖的被窩裡,醒來後老媽扔在煤油燈下給我們一針一線縫織著衣服。老媽學過裁縫能剪會織,心靈手巧。那會村裡人孩子多、日子窮,為了省點裁剪衣服錢,大都拿來讓老媽裁剪。所以到了年關,老媽是最忙的,家裡的土炕角總是放很多布料。後來村裡的日子漸漸好起來,穿衣服都到縣城買去了,已經白髮層層的老媽也清閒了下來。我們兄妹五人都擁有了各自的家庭,老媽該過幾天舒坦日子了。我卻連我都毫無預料地牽進了一起傷害案。老媽給我紡織衣服用深藍色是有用意的。母親說天空是蔚藍的,在天空下有自由自在飛翔的小鳥,願我能早早跨出囚禁的牢籠,變成自由在在的小鳥,飛到她的身邊。媽媽身體一直不好,有重度支氣管炎,睡覺時能聽到她沉重的“幾扭幾扭”喘息聲,嗓子就像村裡燒火用的風匣子極不利索,吸氣出氣十分費勁。老媽說讓我在裡面不要再生事端,她再受不了這樣的驚嚇和折騰。鞋也是老媽納的千層底,老媽說穿新鞋走新路,就一定能早早回來。在藍色中式棉襖中貼心處有一個小布兜。布兜裡裝著兩個女兒寫給我的信。四年過去了。7歲和4歲的女兒都長了4歲。在信裡只有兩行字:爸爸:我們愛你。再往下就是兩個女兒的各自簽名。在信的空白處女兒畫著一幅畫:兩個鮮紅的“心”型氣球,被兩個女兒牽著線往前奔跑。女兒的寓意是:她們是我的牽掛,我也是她們的牽掛。我今天要從看守所流放他鄉。走時我帶著親人們的所有牽掛和翹首。或許經過多年的時過境遷,這是我能帶走的全部親情,或是親情的縮影。那兩個要一起送走的犯人已站到緊挨二道門放有各種刑具的大辦公室門口,梁所長拿來那種土製的鋼筋手銬,我伸出左手和啞巴的右手靠在一起,啞巴的左手又和兩一名犯人連在一起。檢查刑具一切無誤後。梁雲所長填好寫有我們三人名字的提票,被崗樓上站崗的武警拉了上去。武警隨之拿著提票點名:“林峰,仇德,程鑫。”啞巴當然不能回答,只能由梁雲所長代答:“到”。隨之武警開啟二道門,梁雲所長在前,我們隨後,一名管教司機和一名押解管教在後。等最後一道黑漆漆的大門開啟後,我們便上了看守所院內的小型麵包車。我第一個上車坐在麵包車後排的右邊,緊挨窗戶坐下接著啞巴仇德、盜竊犯程鑫挨個坐下,因為手銬的緣故,啞巴只能坐到中間,且兩手都給連著。只有我舒服些,手銬在左手上右手活動比較方便。而且緊靠窗戶,能看看外面久違的風景。

梁雲所長個子很高,60歲退休的他,顯得腿腳也不太靈便。他進來後坐在我的前排正前方,另一個管教較瘦,是才調來的,見過幾次,但也面生。司機和我較慣,閒時也喜歡不著調地拉搭幾句。

車啟動時已經閃過早上10點。雖H縣屬L市所轄,但到L市基本要二小時。車緩緩啟動,駛出看守所大門,原來是條南北土路,土路往東是荒地。現在土路變成了水泥路,而且寬了許多。往東早已有高樓大廈林立。路兩旁擺滿賣早市、早點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路上是些男男女女趕市辦年貨的人,老老少少、胖胖瘦瘦、花花綠綠的人們,有的推腳踏車,有的推個三輪車,有的提個袋子,有的背個簍子,熙熙攘攘,磨肩擦背,臉上都盪漾著幸福的笑容,或許只有我們這樣的家庭裡唉聲嘆氣,愁眉不展,期盼著來年團圓。

轉過這條繁華的街道就到了市外的馬路上,車子也快了起來,鱗次櫛比的高樓在車窗前依然而過。緊緊4年過去的城市已改變了模樣。出了市區,汽車平穩地駛在大路上。兩邊的大樹早已被凜冽的北風剝去了往日的顏色,每條樹幹和枝丫都像在寒冬裡赤裸著身子已經凍僵的流浪漢,青筋暴突,在這個冬天裡發出聲聲感嘆。只有田地裡的麥苗綠油油的,證明著這個季節還有生命跳動的顏色。我痴迷地看著窗外發呆,久違了的季節,久違了的世界。

“林峰,在幹嘛不說話,是不是在罵我?”梁雲所長的叫聲把我拉回了現實。“沒有,梁所長,我在看窗外。”梁所長這時從前排左邊扭頭過來,他笑的時候兩個嘴角上翹。濃密的眉毛下的兩個眼角微眯。那種得意勁就像貓逮住了老鼠。在看守所不管是犯罪嫌疑人還是已經判決的犯人,都不敢見他這種眼神,背地裡叫他“梁閻王”。他只要見哪個人就這幅面容,那不是逮住了你違規行為,這就是又掌握了你的犯罪證據。他是個軍人出身,個子高,肩旁寬,轉業到看守所一干就是一輩子。一次他抓了個偷車賊是他村裡的,論輩分該叫他爺——爺。進了看守所後,他找這個不到20歲偷車賊談話:“你爸是不是叫磙子?”偷車賊眼前一亮,好像有了救星,連忙點頭。梁雲所長接著說“咱是一個村,我們是一個家族,論輩分你該叫我爺。”盜車賊急忙喊“爺——爺,救我。”梁雲所長鄭重地說:“你看牆上的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盜幾輛腳踏車不是大事,你只要老實交代,我給你做個擔保就能回去。這裡沒有外人就咱爺兒倆,你把偷的腳踏車全寫出來,寫詳細點,這是態度問題,完後我給抓你的派出所領導說一下,你就可以回去了。”這個沒有進過看守所害怕得渾身打擺子的小子一看爺爺對他這麼誠心,就趴在一個椅子想著寫著,寫了一整天。交給梁雲所長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個笑:“娃子,你把事情弄大了,爺爺管不了你了。”最後經進一步查證,事實清楚證據充分,本來只交代偷了3輛,交點罰款就可以回去的盜車賊結果交代了36輛,結果被判了3年.後來盜車賊家人接見盜車賊時知道了這件事。在看守所大院大罵梁雲所長。他卻還是這種笑,並振振有詞:“嚴是愛,寬是害。要不是我真是他爺爺還不管他呢。等他做了飛天大盜就晚了。現在救還來得及。”

梁雲所長繼續說:“林峰,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原來是幹部,因一時衝動犯了錯,再說在別人打你時誰能不還手?有情可原,但法不容情。在監獄裡好好改造,最關鍵改掉你衝動的壞脾氣。你有文化,我才讓你當了大學***。雖然在看守所不能減刑,但也沒耽誤你多長時間,前兩年你是未決犯,判決下來就一年多的時間。到了監獄別忘了我的話,會早早回來的。”

說完,梁雲所長臉又轉了回去,指指放在副駕駛座上的一個軍綠色的揹包,告訴司機:“章管教,把我的揹包拿過來,快到監獄了,我把給林峰的東西給他。”

給我的東西?什麼東西?我納悶,到底梁雲所長給我帶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