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二十二回 癩狗討好主人 我被抓去勞動

“林峰!”我還沒走出監號,又傳出一聲嚎叫。我出得監號,見院裡站著兩個犯人。一個個子較高,看起來也比較壯實,大嘴有些外翻,就像是長了痔瘡的爛肛。一個是李當。李當把右胳膊搭在那個犯人的肩上,臉上掛著一絲壞笑,兩腳也搭在一起。那人看見我,向我擺擺手,示意我下去。從他倆的表情看就知道沒啥好事,一定是惡搞我。但在這個地方,你就像一個被關進籠子裡等待別人吃你腦子的猴子,明知道自己要變成別人的嘴中,美餐,但也只能在死亡的一剎那發出悽慘的哀嚎。

我來到院裡,那人吩咐我:“那輛摩托車是逯管教的,馬上過年了,給我擦拭乾淨。”我剛要過去,那人又加了一句:“擦得跟新的一樣,油光發亮,交不了差,老子打你耳刮子。”再看那輛摩托車是輛80車,車是紅色的,但因年久深紅色已變成粉紅色,前面夾著的擋風板也有純白色變成了深白色,發動機上已被滲出的油汙粘上一層厚厚的油土。鐵圈上的車條已鏽跡斑斑。就這一輛破車我咋能擦的像新的一樣?那人得意時,大嘴裡露出兩個像粘上大糞一樣的蠟黃門牙。看著他真像一條癩狗。他為了討好乾部搖頭擺尾,忘記了自己還披個人皮,不惜加害同樣囚禁在四面牆裡的同類,只顧自己喪失人格地拿我討好。我在家時有個綠色的“玉河”小摩托車,但我只會騎不會擦車,太髒了也只是囫圇吞棗地擦擦前把和車座,就連把摩托車擦乾淨的基本要領我都不會,咋能把一個破舊的摩托擦拭成新的一般?

李當一肚子壞水,他表面上在我來時給我幾分面子,其實早想給我個下馬威,看我的哈哈笑。摩托車跟前就放一桶拔涼拔涼的冷水和一塊很破舊的毛巾。任何求他放過我的的想法都是多餘。我蹲在地上拿起毛巾往冷水裡一沾,頓覺的手指裡的骨頭有種冰凍住一樣的感覺,不由“嗖”地長吸一口長氣,這是傳出他們得意地笑聲。毛巾在摩托車上抹過之後,立即結成一層冰。他們已達到了他們的目的,外面又抽起西北風。那人又喊:“好好擦,一會我們來檢查,擦不乾淨就熟你的皮。”他們走了,我上樓搬了個馬紮,把我的臉盆拿下來在鍋爐房接了個熱水,便不知要領地擦拭。我知道這輛車我是擦不乾淨的,更整不成跟新的一樣,但學會逆來順受,學會忽然劈面降臨的一切。

我一遍一遍地擦,一遍一遍的抹,即便水不太冷,但西北風吹過後,手背上立即像刀一樣隔開 一層密密麻麻的血口,張開的小口裡往出直滲血。我知道如果不經他們同意是不能回監號的,所以我就只能熬時間磨洋工。兩個小時過去了,或許他們躲在監號已忘記了我的存在,但我還是一遍一遍地擦。

老犯人出工回來了,我還在那裡擦、可能快開飯的緣故,那個人終於從他的監號走出來,裝模作樣地繞著摩托車看了一圈,說:“擦得是狗屁,要不是看在你和李當是老鄉的份上,非好好收拾你。”接著用頭一擺:“好了,回號吧。”我這才端起我的臉盆上樓。只見那個人把摩托車推到那個管教從辦公室的窗戶口能望見的地方,像沒長骨頭的賤狗,挽起袖子,手裡拿著我剛擦摩托用的毛巾,走到辦公室窗前:“報告,嘿嘿,逯管教,下午沒事我見你摩托車髒了,剛給您好好擦了一遍,這過年的騎著也舒服,嘿嘿。”我心裡說:真是癩狗,不把自己當人的東西,老子洗車你獻媚討好。

我上的樓來,手抓在暖氣片上暖和暖和。棉衣袖子溼了一大截,只有靠體溫暖袖子了。

到開晚飯的時候,粘上水的袖子凍成了實心,有點發硬。我只能把袖子使勁挽起來,以免袖子像刀刃一樣割人。雖然如此,端著飯盆我滿臉的含笑。在這個地方誰也替不了誰,受點罪正常。或許等待著的是以後比這更厲害、更繁重、更難以忍受的體力勞動和精神上的重負。一切都是自己觸犯法律的最終結果,只有求上帝保佑我哪怕是從刀子刃上往過滾,哪怕是火山之頂走一蹧,只要能安全回家,我沒有什麼怨言。也沒什麼悲傷,我要的就是回家。

是啊,整個冬天裡就像我的心,花兒凋謝了,葉兒枯黃了,灰色的雲籠罩了天空,森林憂傷了,隨後雪落了,白色的冬天白毯蓋住了大地。人生就像在冬天落盡了葉的林立在寒冬裡的樹,被寒風剝去了盛裝,光禿禿地站立在那裡,忍受著嚴冬的寒冷。反過來我又給自己寬心:如果人生之中僅有春、夏、秋之季,“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人生是冬天,恰恰能為你提供挫折,營造逆境。雖然我們的逆境是無底的深淵,但這個冬天剝掉的只是我們過去的衝動、虛榮,還有貪婪,只有冬天的利刃割去我們往日的虛華,我們才能在另一個春天披上靈魂的新裝。

站在心靈的冬天,能使一個人軀殼的死亡,又能使一個靈魂重生。托爾斯泰、貝多芬、拿破崙,他們都是在人生的冬天裡戰勝了嚴寒,愈挫愈勇,最終得以撥開冰雪,在人生另一個春天裡抽穗吐綠。我不是偉人,也不敢和他們相提並論,但我要的是一種意志和信念。

拖著冰冷的袖子,靳汐、程鑫和啞巴依然和我坐在樓道上,點一支菸。這時,靳汐憤憤然然:“他媽的,這個老犯人是個強姦犯,叫藤條,死緩徒刑,差點過河,看著個子大,是個慫包蛋。”這時靳汐看了看我;“對了,林峰,他叫你洗車,你咋不派個號裡的人去?”

我用手捏了捏袖子,還是冰硬:“派誰?都是披個人皮,誰去都是受罪,再說他們就是衝我來的?”程鑫這時插話:“林峰,那個李當判刑的時候還找你寫陳述,本來他是要判死緩或無期的,他咋過河拆橋呢”。我笑了笑:“他就是這種人,壞水水多,見不了別人不他強。他表面對我過得去,實際上嫉妒唄,總想找個岔子壓壓我,顯擺自己混得好唄。”

靳汐唏噓說:“真是東郭先生和狼,這傢伙恩將仇報,故意拿你找樂子。”“是啊,知道就行,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他媽的,就他這點德行,即便我不報復他,他也遲早招禍。你沒聽說:機關算盡太聰明,卻不知人算不如天算。”這時我說這話,回號裡拿起飯盆到水喝。

剛拿起暖壺,就聽靳汐小聲叫我:“林峰,快,那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壞水水李當進院來了。”我倒著水說:“別理他,人和狗沒有對白。”

“林峰,林峰在上邊嗎?誰幫我叫一下。”李當主動叫我。我知道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丟了我的醜,再過來哄哄我,以免今後結仇。靳汐說:“你誰呀,鼻子沒插蔥就裝象裡,狗毛沒褪就裝羊裡,球毛沒長就裝人樣裡。也不看看自己是啥東西就落井下石裡,你滾遠遠裡吧,哪涼快去哪。我為林峰有你這個老鄉丟人哩。”李當本想顯擺自己在監獄裡的威風,看看我這個H看大學***被狗欺凌的熊樣,沒想到反遭到H看過來的集訓犯惡語相向,但臉上掛不住:“咋啦,誰和老子這樣說話?”他為了撿回點臉面,往樓上來了,邊走邊說:“我看那個狗崽子對我這樣不恭?”他沒想到他剛走上樓梯,就被啞巴仇德一把揪住。他這個瘦幹猴哪是啞巴仇德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