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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回 文章起禍端 明人遭暗算

魏志強繼續講他的故事:

那封舉報信是鄭維文直接寫給範科長的:

尊敬的範科長:您好!我懷著非常氣憤的心情給您寫這封舉報信的,有個人反改造反到了骨子裡。這個人就是魏志強,他一有時間就像我們散佈反改造言論。但苦於沒有證據,我也沒有向您及時舉報。現在魏志強竟然利用編輯小報的權力,不思悔改自己的罪行,還在新年到來之際,在小報頭版這麼重要的位置公開對抗政府。您翻開報紙就能看見他的那篇《讓我們共同祝福新年》散文詩是地地道道、徹頭徹尾的反改造言論!

尊敬的範科長:您是軍人出身,為人極其正派。作家魏巍在《誰是最可愛的人》寫到:“誰是我們最可愛的人呢?我們的部隊、我們的戰士,我感到他們是最可愛的人。”但魏志強在新年將公開對抗政府,在這篇散文的開頭就直接宣言:可愛的同犯。這是極大的、惡劣的反改造言論。

一代偉人曾這樣說過:“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犯人是人民政府專政的罪人,是人民得罪人。但魏志強公然運用編報的機會,把這些罪人說成可愛,那麼他的目的就是讚美這些人,擁護這些人。歸根結底,他的目的就是與政府對抗!

……

這封舉報信很長,是上綱上線把魏志強往改造的死路上推,也是為魏志強精心設定的改造路上的陷人坑。看到這,魏志強再沒有辯解,他知道鄭維文就是要借政府之手把他從編輯“管事”的位置上拉下來。

他被送到禁閉室。在這個新年的開端,他被僅僅在編輯室呆了三個月的詐騙犯設的圈套套牢。

禁閉室在監獄偏僻的一個角落,禁閉室大約六平米的地方,只有一張床,灰色的大鐵門上只有一個送飯時才能開的小方框,一個五十公分寬一米常的鐵柵欄窗戶。一天見不到太陽,只能從透進來的亮光裡判斷是白天還是晚上,裡面陰冷潮溼,沒有暖氣。在這裡孤獨與悲慼交加,寒冷與絕望並存。他是來監獄改造的,是想透過改造早早回家孝敬老父老母的,怎麼一下子就成了反改造的人?但那封舉報信說的理由太充分,就是長一千張嘴也是罪證如山。

最後經過教育科蔡科長看過那篇文章後進行了認真分析,作出結論認為:魏志強主要是運用稱謂前的的定語部分不當,可能是和從是編輯崗位經驗不足有關,通篇文章不含反改造語言,且積極向上。禁閉後不再從事編輯崗位改造,退回原有中隊,另行安排改造任務。

“嘖,嘖,嘖……”我唏噓不已:“魏大哥,我覺得那個稱謂前加個可愛的無可厚非。只是被喜歡算計你的人鑽了空子。”魏志強看我,覺得找到了同感。我也看著他蠻認真的說:“你想想,我們是犯了罪的人。在別人眼裡我們是壞蛋,但我們的兒女給我們寫信時,不可能在稱謂上稱我們為‘大壞蛋爸爸’,肯定是‘可愛的爸爸’或‘親愛的爸爸’這個稱呼和我們犯罪是不相干的!”我反過來又說:“在監獄裡,在這個高牆內,我們都是犯人,也都是同類或一大家子,站在同犯的角度上稱‘可愛的同犯’也不為過。”我搖搖頭:“但站在政府的角度來看就不大對勁,尤其是被那個詐騙犯利用!”魏志強也只是搖頭哀嘆。

7天禁閉下來,他這個編輯“管事”的崗位被進來小報編輯室僅3個月鄭維文鳩佔鵲巢。他揹著被子卷直接回到了中隊。這個詐騙犯用偽裝的假象騙過了魏志強,陷害了魏志強,最終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魏志強回到中隊後,因為像他這樣的文化程度的人太少,再加上經過認定他並不是反改造,也沒有什麼情緒,中隊正好學習閱覽室缺人,就安排他到了這裡。學習閱覽室就像是監獄這個風起浪湧江湖中的一個孤島,正好成全了他這個在江湖之中跌跌撞撞。暈的半死的他的修心養性。

在這裡,他很少再和那些善於鬥心計耍心眼拉拉扯扯,也不和他們斤斤計較,他知道這裡的江湖水太深,稍不注意就會毀掉自己的改造路途。再說他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他的故事終於說完,但我有許多不解之處,不知鄭維文為啥要不他這個施教的師父祛除編輯室的門外,大有趕盡殺絕之意圖?

魏志強看著我,好像知道我要知道的這個謎團。

魏志強又給我添上水,點了一支菸,吐口煙霧出來,像是把憋在心裡的怨氣吐露出來,他說:“在十三中隊裡。小報編輯室是個最肥的地方。監獄有規定,在監獄報發表幾篇文章就能記表揚或記功。有的人勞動一年也拿不上一個稱號,就把賊光盯在了這裡。但在這個獨立的王國裡真正能寫會畫的鳳毛麟角。”他說的時候,為了讓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霍”站起來拍著胸部:“魏志強是大學中文系的實料子,大學的時候還給那些漂亮的女同學寫過好多愛情詩,羅曼蒂克的很,雖沒追到一個,但也語言卿卿我我啊。”說的時候那臉上閃過大學中的男生氣概:“可是在小報編輯室兩年多的時間,在省監獄報上就發過幾首感慨的小詩,還有幾個很小的新聞稿。”魏志強十分無奈:“我寫的不算太好,但比起其他人水平高一些。我當了小報編輯管事的,小報編輯室就成了清水衙門,那些投機改造的想送點實惠的,幫我給他們上個小稿,得個稱號,全被我拒之門外。”魏志強可能說累了,把脊背靠在椅子上,又隔著桌子扔過一支菸來,就像過去的農村人,用袖子左右抹了抹就沒有鼻涕的鼻頭,又長出了一口氣:“在編輯室,我從早到晚就是認認真真的修改來稿,憑自己能力把能編的稿子改好一點,結果斷了投機改造人的前程,也斷了小報其他編輯的香火。鄭維文就是奔著這裡的香火來的,他把我趕走,就是要驅趕我這座窮神!”

我也為他嘆氣,像他這樣的文學大師,卻不懂“樹欲靜而風不止”,像他這樣的犯人中的罪人就當初不該犯罪,在風平浪靜的表面上其實暗礁跌宕,只看表面很容易被一個沒有露出水面的礁石觸碰到船破人覆。我看著這個比我個子偉岸許多,肚子比我寬大許多,文化知識面比我深沉許多的和我都屬暴力犯罪的人,心裡不是滋味,也想著自己的今後,一時無語沉思。

魏志強見我不說話,就把我沒喝的已經涼了的水往門口的垃圾桶裡倒去一半:“哈哈,林峰,你剛來,有些事需慢慢用心去觀察。這裡面水真正深的無法估量。”魏志強又笑笑,顯得無奈:“林峰,我不是和你胡咧咧,你小子以後要是避不過別人的一個又一個陷阱,就像是唐三藏到西天取經,稍不留意就會被妖怪捉去。”

我開懷大笑:“魏大哥,這我知道。我覺得我還是有些心計的,雖然和你一樣正直、善良,但我在看守所呆了4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總是身處險灘卻能化險為夷,身處絕境卻能絕處逢生,我有招著哩。”

魏大哥止住笑,滿正經地說:“林峰,我之所以讓你看那篇散文就是提醒你,凡事都不能看表面,有的人隱藏的極深,一旦原形畢露必定使你傷心動骨!”

他又極為感慨地說:“林峰啊,你小子來了就不安寧,非要把那篇‘癮君子’的文章發黑板上,這惹下大禍了!”

“惹下大禍了?我咋沒覺察出來?”我心裡當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