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枝抬起手,手指在粗糙的櫃臺木質面板上劃過,並沒有感受到木屑刺進指肚。
“就像池塘裡幹涸的魚,沒人在乎,但這條小魚在乎。”葉枝不是講道理,跟沒有感情的騙子講道理沒用,她只是在自言自語。
o先生沉默了一瞬,微微頷首:“這句話倒很有哲理。”
葉枝輕聲笑道:“小學課本裡的。”
……
而後,葉枝又兌換了些塔隆銖,她想讓小區裡那些可愛的鄰居們過得更好。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人至死都知這條真理。
畢竟千年過去了,共産主義的理想社會還差著遠,未來能不能在人類滅絕前實現,都不好說。
葉枝問:“你說,人死能不能複生?你們可以決定生死嗎?”
o先生:“死亡都是因果。”言下之意已經瞭然。
葉枝笑道:“沒想到俱樂部神通廣大,也有力不能及之處。”
“這是自然。”o先生很平靜,絲毫不為此感到羞愧或遺憾。
葉枝緩緩眨眼,柔聲道:“再讓我看看媽媽吧。”
o先生看著她,目光無悲無喜,像是凝視虛無:“你想看什麼?哪些片段?”
葉枝沒有立刻回答。
她記得,腳下的小石塊到處滑,她牽著那隻溫軟的大手,地面突然就穩了起來。
她記得,葉蓉給她念故事書,書的封面是她們喜歡的青綠色,是她們久久等待的春天。
她記得,她曾經怕黑,家裡的燈就那樣亮著,直到葉蓉的皺紋裡也藏滿了光。
於是,葉枝又退縮了。
她想永遠記住媽媽最美好的模樣,記憶就應該停留在那碗沒吃完的餛飩上。
葉枝也知道,一旦開啟這扇門,有些東西就永遠也停不下來,填滿她最後的世界,讓她無處可逃。
“算了。”葉枝滿臉疲憊,輕輕搖頭。
o先生沒有再問,等待著她的下一個請求。
葉枝再開口時,嗓音變得柔軟,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溫柔:“我想讓你給她帶個話。”
o先生問:“什麼話?”
葉枝垂下眼睛:“請讓她知道,不管怎樣,我最終活下來了,而且活得很好,槍傷也好了。”
o先生沉默許久。
沉默無聲地流動,像風穿過舊教堂的鐘樓,像黑夜隱沒的風笛。
“有什麼意義?”o先生問。
“很多事情都沒有意義。”葉枝笑得很坦然。
人早已習慣了沒有意義的事情。
活著,掙紮著,愛恨著,沉迷著,追逐著遙不可及的勝利,其實都沒什麼意義——不過是有意思罷了。
o先生彷彿理解了,他琥珀色眼睛閃出旋轉的資料,應該是在記錄。
“請告訴她。”葉枝以為他宕機了重複一遍。
o先生搖頭。
“她本就相信你會活著,她相信你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