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沒想到的是,師孃也喜歡看話本,甚至自己取了個筆名動手寫過幾本,讓人悄悄的賣給了書店。後來書店印刷成冊,賣的還挺好。
兩人有了共同的愛好,私下裡也沒少交換著看。不過市面上能入眼的話本不多,跟風的著作者更是一大片,她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看過新話本了。
“戲曲話本就罷了,史籍兵法之類不像是閨閣女子會看的。”景太后盯著秦笑笑,不明意味的說道:“看來督察院的徐大人把你當男兒教導了。”
秦笑笑心裡一驚,懷疑自己入套了:“民女四歲那年拜徐大人為師,徐大人亦是第一次為人師,便按照學堂裡夫子教授學生的法子來教了。”
景太后聽罷,意味深長的說道:“多看書多明理沒有錯,不過女子無需科舉,還是要以相夫教子為重,理應多學一學三從四德,你說是不是?”
此話一出,殿內好不容易鬆快下來的氣氛,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秦笑笑的心涼了涼,情感上她要說“是”,可是理智不允許。
她緩緩起身抬起頭,視線第一次對上景太后的眼睛:“太后娘娘說的極是,只是民女自幼散漫慣了,對三從四德一直沒能研習透徹,尚不知它有何種魅力,能讓世間女子奉為圭臬。”
景太后要說的不是三從四德,而是借三從四德敲打她:只要她和鯉哥哥成親,就必須以鯉哥哥為重,不僅她要冠上鯉哥哥的姓,其子孫亦是如此,否則便是失德。
即是失德之人,就更不配為景家婦了。
在旁人眼裡,鯉哥哥看上她願意娶她為妻,是她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她竟然貪心不足,妄圖爭奪冠姓,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一開始她就把一切向鯉哥哥攤開了,之所以下定決心接受鯉哥哥的心意,也是因為鯉哥哥尊重她,答應了她的兩個條件,否則……
她承認,對鯉哥哥的感情遠不如鯉哥哥對她深。鯉哥哥能為了她不惜自汙,而她卻不會為了這段感情,甘願忍受天家的步步緊逼。
說她涼薄無情也好,說她自私自利也罷,若是這段感情帶給她的壓力多過愉悅,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前一刻還和顏悅色言笑晏晏的景太后,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比初見秦笑笑時更加可怕。
“民女知道。”秦笑笑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民女與鯉哥哥自相識至今,從未將身份地位摻雜在這段情誼裡。倘若與鯉哥哥結為夫婦的代價,是從今往後仰仗鯉哥哥的鼻息,不得有一絲違逆他的想法,那民女與木偶人有何區別?”
“放肆!”景太后猛一拍茶桌,看起來氣得不輕:“你真以為哀家不敢動你?”
“太后娘娘息怒!”秦笑笑屈膝跪在地上請罪,腰背卻繃得筆直:“您要動民女易如反掌,只是民女自覺無罪,想做個明白鬼。”
“好,好,你很好!”景太后氣笑了,直接對覃嬤嬤下令:“把她拉下去,聽候發落!”
覃嬤嬤看了看秦笑笑,又看了看景太后,到底不敢忤景太后的命令,屈膝應了一聲“是”,就上前拽住秦笑笑的胳膊,低聲道:“秦姑娘,隨老奴走吧。”
秦笑笑沒有求饒,起身朝著景太后深深地福了一禮,神色平靜的隨覃嬤嬤離開了正殿。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景太后看了眼正殿與偏殿之間的那道屏風,哼道:“人都走了,難道還要哀家親自請你們出來?”
下一刻,兩道人影一左一右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不是景珩和護國公主又是誰?
原來在秦笑笑踏進正殿之時,母子倆就在屏風後面等著了。先前一直沒有出聲,也是景太后不允許。
“外祖母,笑笑就是這副性子,您不要生氣。”景珩上前朝著景太后行了一禮,剛直起身就忍不住為秦笑笑開脫。
“哼,這等不知所謂的女子,真不知道你究竟看上她什麼!”
景太后沒好氣的瞪著外孫,很不明白高門世家裡那麼多品貌雙全的姑娘,他怎麼就瞎眼看上了一塊又犟又硬,對他也沒什麼心的石頭。
“母后,您不是也挺喜歡嗎?”知母莫若女,護國公主端坐在秦笑笑坐過的繡墩上,含笑的看著景太后。
景太后沒有否認,額頭上卻冒出了幾道皺紋:“這丫頭的脾性確實合哀家的心意,看到她哀家就像看到年輕時的自己,可當年哀家和先帝隔三差五要鬧一場,你們確定這丫頭能受得住深宅大院的束縛?”
護國公主先是一喜,隨後一愣,想了想才說道:“阿鯉和笑笑也是吵吵鬧鬧長大得,笑笑這丫頭比咱們想象的要聰明,既然她肯接受阿鯉的心意,想必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罷?”
景太后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看向外孫。
“她能。”景珩的嘴角勾出一絲笑,兩個酒窩若隱若現:“我會盡我所能,最大限度的給她自由。”
這是他對她的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