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話一出,林家人俱是變了臉色。
當年分家,二老把該分的東西都分了,並沒有偏袒誰。他們倆依舊住自己的屋子,輪流到三個兒子家幹活,到了年底三個兒子會按照分家時的約定,給他們送來口糧。
林家二房和三房對二老還算孝順,自家種什麼吃什麼,也會給二老送來。有時候得了點好吃的又不夠一大家子嚐鮮,也多半是留給老人和孩子。
林家大房則不一樣,因為有方氏這個攪家精,還有分棗樹的事,彼此心裡都有疙瘩,因此對待二老的態度不如二房三房。
最讓大房不滿的是,他們之前分到的兩棵棗樹死了一棵,後來無論種多少棵棗樹苗都種不活。再加上大房人口多,方氏一張嘴得罪了大半個村子的人,對比之下大房的日子就不如二房三房紅火了。
二老手上有兩棵棗樹,每年賣大棗兒的錢在十五兩銀子左右,算上秦山和林秋孃的孝敬錢,一年下來少說能攢下二十兩。
這筆銀子對莊戶人家而言無疑是個可觀的數目,不僅大房會私下裡猜測二老到底有多少箱底,二房三房閒聊之時也會提兩句。
在他們看來,哪天二老不在了,這筆銀子肯定要拿出來平分的,包括兩棵還在掛果的棗樹。
眼下林老漢剛剛離世,方氏在靈堂前直白的點明瞭這件事,眾人的臉面哪裡掛不住,除了憤怒之外心裡多少有些羞愧,覺得對不起老爺子。
方氏是大房的人,大房不想惹下眾怒,由林大嫂站出來呵斥道:“沒規矩的東西,也不看看現在是啥時候,要鬧就滾回方家鬧去!”
自從兩年前兩人在秦家回林家的山路上大打出手後,她們就恨上了彼此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要不是方氏揚言林家敢休她,她就滅林家滿門,林大嫂是真準備以死相逼,讓兒子休掉這個潑婦的。
“娘這話說的,我爹孃都死好幾年了,哪來的孃家啊。”方氏壓根沒把日漸衰老的婆婆放在眼裡,撇下這句話就對二房三房說道:“老爺子已經沒了,還是趕緊把銀子找出來是正經,萬萬不能教外人給順走了。”
說罷,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秦家三口,顯然這就是她所說的外人。
一心只想操持好岳父後事的秦山本來沒想搭理方氏,卻沒想到她一張口就對自家潑髒水。脾氣火爆的他哪裡還忍得下,攥緊拳頭怒喝道:“他孃的給老子再說一遍?”
這兇悍的模樣把方氏嚇得連連後退,嘴硬道:“我又沒有說!”
見她不敢承認,秦山冷冷一哼,目光以此掃過幾個舅子:“有啥事等辦完爹的後事再說,誰要是敢在靈堂前瞎攪和,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林春生三人知道他說的出做的到,各自心裡也不願在這種時候生事,當即保證道:“不會的,有咱們幾個在,不會讓任何人鬧事。”
秦山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忙活接下來要做的事,並不關心他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反正誰敢鬧他就揍誰,不能教老爺子走的不安心。
秦笑笑冷眼看著這一幕,心頭湧起一股濃濃的悲涼。看著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外婆,她突然明白外公臨去前,為何會把外婆託付給父親了。
方氏很是不甘,可是其他人不鬧,她一個人根本鬧不起來,只能憋著一口氣扭身走開了。
二房的堂妯娌叫她幫忙,她也假裝沒聽見,總之不願為老爺子的喪事出力。
見她如此,最尷尬的莫過於林春生林大志父子。奈何早年方氏不成體統,他們沒有及時把人攆出林家,如今她變得愈發強勢,生的兒女也大了,想攆她回孃家已是不可能了。
給老爺子穿好壽衣,佈置好靈堂後,得到訊息的本家陸陸續續來到了林家。在一位長輩的安排下,這些本家人冒著夜色給林家的親友報喪,還到廟裡請來兩個和尚做法事。
按照習俗本該停靈七天,只是眼下這季節不能拖太久。經過老和尚的一番推算,出殯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後。
秦山不放心家裡的兩個孫子,聲音有些沙啞的對秦笑笑說道:“明天和明月回去,免得兩個孩子掛念。”
秦笑笑搖了搖頭:“爹,我身為外孫女怎能不送外公最後一程。默默鬧鬧還算懂事,有爺爺奶奶看著不要緊,再說還有溪橋幾個,我不在也沒事。”
秦山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等辦完外公的後事,這裡怕是還要生出別的事來,向來厭煩這些,待在這裡把自己氣壞了咋成?”
秦笑笑皺了皺眉,低聲道:“爹,您要管嗎?”
秦山神情冷淡:“我只管好外婆就成。”
秦笑笑大概理解了父親的想法,擔憂道:“就怕外婆和娘會傷心。”
秦山說道:“外婆心裡有數,指不定有了想法,咱們倒是不用太過擔心,娘也是一樣,這些年林家的情況她都看在眼裡。”
以前他們動過把二老接到秦家養老的心思,奈何林老漢顧慮重重始終沒有同意。現在就剩下週老太一人,他們說什麼也要好好照顧著,不能一把年紀了還落不到個清靜。
秦笑笑聽罷,心裡略微放心了些。只要幾個舅舅不是太過分,他們家就不會插手。
之後三天裡,方氏沒有再鬧騰。在一陣陣哭泣聲中,老爺子被抬上了山,安葬在林氏族人的墓地裡。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林家的堂屋裡就剩下自家人。不等方氏提起分錢的話茬,因哭的太多而雙眼模糊的周老太突然說道:“老頭子不在了,今日我做主,把老頭子留下來的東西分一分。”
秦家三口事前就猜到周老太會這麼做,聞言並不覺得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