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漢嘆了口氣,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外孫女身上:“笑笑,你也來了。”
秦笑笑跪下來,低下頭泣聲道:“外公,孫女不孝,一直沒來看望您。”
她不喜歡林家的氛圍,自從長居京城後,來林家的次數就更少了。有時候過來看望二老,也是坐坐就走,留下來吃飯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以前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如今看到老人家變成了這樣,她的心裡湧出一股深深的自責,後悔沒有時常過來,也沒有好好陪老人家說說話。
林老漢慈祥的說道:“好孩子,你的孝心外公知道,逢年過節還、還記掛著我跟你外婆,送、送來的東西都是合用的,外公都記著……”
“外公……”秦笑笑心裡愈發難過。
林老漢摸了摸她的頭,轉而費力的看向站在母女倆身後的秦山:“大、大山,你靠近些……”
秦山用力的抹了一下眼睛,“噗通”一聲跪在他老人家跟前:“爹,這些年我咋對秋娘的您老看在眼裡,接下來的日子我一樣對她好,您老不用擔心!”
林老漢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啊,這輩子老頭子乾的最、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把秋娘嫁給你,這些年,你、你一直把我們兩個老、老東西當親爹孃孝順,我都記、記著……”
林家分家前,二老的日子就不太好過,秦山和林秋娘每次過來看望二老,從不空手就罷了,臨走前總會打著不同的名頭塞些銀錢給他們。
雖然這些銀子不多,但是足以讓二老維持體面的生活,不必買個針頭線腦還要擔心看到兒子們的臉色。而正是他們手頭有錢,兒孫們不會視他們為拖累,能夠維持正常的父子(母子)關係。
“爹,一個女婿半個兒,這些都是我該做的。”秦山又溼了眼眶,心裡何嘗不是感激著誠心待他的老岳父。
林老漢的面色愈發輕鬆,隨即伸出枯黃的胳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虛弱的聲音透著絲絲哀求:“大、大山,我、我不行了,再求你最、最後一件事……”
“爹,您別說求,只要是您交代的事,我一定會辦到!”秦山哽咽道,兩眼紅的不像話。
林老漢鬆了口氣,目光落在了老伴兒身上。
周老太意識到他想說什麼,緩緩搖頭:“老頭子,我能照顧好自己,你放寬心吧。”
林老漢虛弱道:“老婆子,到了這把歲數,就、就別逞能了。”
說罷,他對秦山說道:“我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是、是你娘,她這把年紀做、做不動活兒了,你多顧著,咳咳……”
話沒說完,他劇烈的咳嗽起來,很快青白的臉上湧上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看著老爺子咳的喘不上氣,隨時可能過去的樣子,所有人的揪成了一團,神情愈發哀切。
“老頭子,別說了,你別說了……”周老太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先前壓抑的悲傷如洪水般洶湧而出。
林秋娘更是哭的說不出話來,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生怕一放開就再也握不上了。
“爹,我聽您的,您老別急,先歇一下。”秦山手足無措的安撫著老爺子,想幫他拍拍背緩解一下,卻是無從下手。
“咳、咳咳……沒事,你聽我把話說完……”林老漢竭力睜開眼睛,眼神流露著哀求:“照、照顧好你娘啊……”
秦山喉嚨一堵,重重點頭:“爹,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把娘當作親孃孝敬,您老放心罷!”
“好,好,好啊!”林老漢長長地舒了口氣,目光眷念的看了看老伴兒,又看了看滿屋的兒孫,在一片痛哭聲中,安詳的闔上了眼睛。
“老頭子!”周老太撲到老伴兒的身上,搖著他漸漸冰涼的身子。
“明月,快!”秦笑笑手一抖,急忙讓明月給老爺子把脈。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明月收回手,神情沉重的對秦笑笑搖了搖頭。
“爹啊——”林秋娘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痛呼一聲暈了過去,又在明月掐緊人中後甦醒過來。她看著已經離去的老父親說不出話來,眼淚不停的流淌。
秦笑笑和秦山一左一右的安慰她,可是失去至親的痛苦,又怎是三言兩語能夠蓋過去的。
但凡有點家底的人家,都會提前準備好棺木壽衣等物,林老漢和周老太也不例外,他們幾年前就買了木料,請木匠上門做好了棺木,壽衣等也買妥了。
趁父親的身子沒有徹底涼去,林春生林夏生和林冬生三兄弟忍著悲痛為他擦洗換衣,讓父親體面的上路。
這時,一身鮮亮打扮的方氏闖了進來。看到堂屋裡的情景,她愣了一下,聲音刺耳的說道:“咋這麼快就去了?老銀子有沒有說銀子藏哪兒了?”
屋子裡的人不意外她會說這種話,卻依然氣的不行,紛紛對她怒目而視。
林秋娘和周老太沉溺於巨大的悲痛之中,對方氏的話沒有太大的反應,或者說母女倆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方氏非但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兩手叉腰尖聲諷刺道:“老爺子還在世的時候,你們不是個個在盤算二老的箱底,現在人死了反倒裝起來了,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