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浦東郊區的這座高層寫字樓,遠看像一個三級臺階,一步一步地,把數量逐漸減少的一排排視窗送上高空。窗與窗之間鑲著黃色的花崗岩,明亮的視窗在陽光下反射著藍光,讓這座不遠處還有農田的新建築,顯得既堅固又現代。
桑妮的公司就在這座造型新穎的大樓裡。方自歸在計程車裡給桑妮打過電話後,桑妮沒有等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而是走到一樓大堂等待方自歸和雲兒的到來。
計程車經過一個電線在空中凌亂在風中可能更凌亂的十字路口,拐了個彎,在沒有人影的寫字樓入口處停了下來。方自歸拉著雲兒的手走出計程車,走進大堂,立即看見了桑妮。
“哥哥。”桑妮掛著她招牌式暖暖的微笑迎了上來。
“你怎麼還在樓下等我們?”方自歸道,“不必搞得這麼隆重吧。”
“這是雲兒妹妹吧?”桑妮開始對著雲兒微笑,“恭喜喲!”
然後,桑妮做了一個讓方自歸也感到意外的動作,她張開雙臂,跟雲兒來了一個擁抱。
放開雲兒,桑妮笑道:“為你們的婚禮感到開心,相愛的人就應該在一起。”
雲兒臉上也漾出了笑意,她此時已經認識到,桑妮絕不是自己的情敵,因為桑妮臉上的這種笑容,不可能面對情敵還發生得那麼毫無保留,那麼燦爛,那麼陽光。
方自歸前一晚打電話給桑妮,說要親自上門來送婚禮請柬,沒有說雲兒正在吃她的醋的事兒。方自歸對桑妮有信心,知道桑妮只要本色出演,就能用她的陽光融化雲兒心裡的黑暗。但方自歸也沒想到,這個思路的效果會如此只好,眼前竟然出現了桑妮與雲兒擁抱的溫馨畫面。
後來,方自歸問了一個改行做心理諮詢師的MBA女同學,才知道雲兒這段時間歇斯底里地鬧,除了她自身性格的原因,很可能是出現了婚前焦慮症。方自歸也才知道,原來焦慮是無處不在的,以前還以為,只有幾年都賣不出去一把吻合器才會焦慮,沒想到結個婚也可以焦慮起來,真是天下之大,無焦慮不有。那女同學給了方自歸一些建議,說只要應對有方,只要婚前婚後一兩年平穩過渡過去,後面問題不大。聽起來,婚前焦慮症絕不會像肺炎那樣產生後遺症,方自歸只要把這段高風險期熬過去就可以了。
“一晃幾年沒見了。”桑妮說。
“是啊,今天好好聊聊。”說著,方自歸把婚禮請柬遞給了桑妮,“我婚禮那天你來吧,你應該能在婚禮上見到好幾個我們一零一的哥哥。”
“好啊。”桑妮接過請柬,開啟看了一眼,“國慶節那天啊!”
方自歸笑道:“以後,國慶節就是結婚紀念日,也比較符合鄙人愛國的人設。”
桑妮道:“本來我那天有事的,可是……哥哥好不容易結婚了,我一定到場。”
方自歸意味深長地看了雲兒一眼,說:“結這個婚確實好不容易。”
雲兒的臉微微一紅,桑妮看著請柬又說:“國際會議中心宴會廳!哇,國慶節當天訂這裡,不容易訂到吧?”
方自歸道:“是我們公司的一個投資人幫我搞定的。其實,我覺得丁丁和甄語那樣的結婚方式非常好,沒有任何儀式,做個旅行就完了。但是,父母們都不同意。”
雲兒這時終於說話了:“我也不同意。”
三人寒暄畢,桑妮便引著方自歸和雲兒上樓,先帶他們參觀一下自己的公司。
跟桑妮走進一個層高大概有六米的廳,方自歸看見,在搭著不同佈景的分隔開來的不同區域,五六組人正在拍攝。方自歸看見離自己最近的一組人,正拍著一個不停變換姿勢的漂亮洋妞,想來可能是為服裝公司拍照片或拍影片。那洋妞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幸福感很強,方自歸看了幾眼,突然想起來雲兒就在自己身邊,突然意識到如果自己再多看洋妞一秒鐘,恐怕就會出現重大安全事故,便趕緊轉移視線,看另外一組人拍的傢俱。
方自歸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公司,笑道:“妹妹,你搞大了啊!”
桑妮道:“別笑話我啦,我們公司也就五六十個人,比哥哥的公司小多了。”
桑妮帶方自歸和雲兒在自己公司的每個部門都走了一遭,最後去自己的辦公室。走著走著,方自歸猛然發現走廊盡頭的牆上,也就是桑妮辦公室的門口,掛著一幅白度母的唐卡。跟著桑妮走進辦公室,方自歸只見辦公室裡除了一張辦公桌,還放著一張茶桌,茶桌上放著一套精美的茶具,茶桌上方,竟然掛著一幅書法,上面就一個草書的大字——緣。
“妹妹,你不是信佛了吧?”方自歸問。
“我信佛了呀。”桑妮笑道。
方自歸著實感到意外,“哦,這是什麼緣分?”
桑妮讓方自歸和雲兒坐在茶桌旁的沙發上,自己一邊泡茶,一邊講了講自己的菩提路。
原來也就是今年,桑妮一個朋友報名上一個課叫“種子的力量”,誰知快開課了,朋友突然有事不能去上課,但這個課的學費很貴,不去上課又不能退費,朋友就把課送給桑妮上了。桑妮也不清楚這是個什麼課,去了才知道,原來這個課,講的是你如何幫助到他人,種種子,最後你成就別人的時候,你就成就了自己。也是桑妮善根深厚,桑妮上課上得很有感覺,和一同上課的那個室友聊天都聊到凌晨三四點,她便開始親近佛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