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扇的手頓住,沈南伊厲眉望來,沒了清風拂就,她那張面龐在迢迢燭火裡猙獰得厲害,“一時得意的殺才,你以為你能笑到最後?且等著罷,日後有得你的哭的地兒!到時候你就……”
還沒說完,旦聽得一聲呼嘯劃破長空,沈南伊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沈南寶只看到方才還在沈南伊頭上耀武揚威的蝴蝶簪斷成兩截,墜在了地上,至於那佔山為王的箭矢,插在沈南伊髮髻上,翎端還簌簌顫動,彷彿在和散在面門上晃盪的髻發爭鋒。
眾人又驚又呆。
風月從先前兒的愕然反應過來,沒忍得住的,噗嗤一聲。
像是石頭掉進了靜水,掀起濤濤漣漪,方才還靜若聞針的跨院,接二連三響起了大笑。
沈南伊顫慄著身子軟倒在明箏身上。
聽到動靜的彭氏撂下握槊急急趕來,見到這副場景,心都提起來了,就怕沈南伊當眾哭,連忙擠開沈南寶,替她撫胸順氣,“且記著我方才同你說的話,你是沈府的嫡女……”
耳邊傳來蕭逸宸頗為遺憾的聲音,“彭夫人對不住得很,日久沒拿箭矢,倒一時失準了。”
說是這麼說,他臉上卻笑貌楊輝,沒半點愧疚的神色。
彭氏見狀,氣得心內嘔血,暗啐著這樣的逆才,都這麼不給他們沈府臉面了,老太太他們倒還痴心妄想著能把二姑娘塞進去,塞得進去個鬼!指不定藉此機會怎麼折辱他們,並上疏再告一番他們!
想歸想,彭氏還能向他追責麼?也就扯了扯麵皮兒,唱喏,“不妨的,原是大姑娘自個兒站得近了當了殿帥的靶子。”
身後沈南伊又委屈又害怕,方才的屈辱又臨上了心頭,眼裡通紅。
彭氏連忙扶著她退下去。
一場驚嚇就這麼草草結束在眾人的眼際,方才還喧鬧的跨院此刻顯得有些沉寂,彼此面色上都有些惘惘的。
風月倒頗為回味地嘴角掛笑,“別說其他的,就指揮使教訓大姑娘這兩次,真真是直抒小的的胸臆了,可見人不能得意,也不能張狂,妨不得受教訓!”
這話說得,倒像是蕭逸宸故意替她教訓似的。
不過,瞧方才沈南伊那煞白的一張臉,只怕嚇得不輕,那繡畫的事估計都她都沒心思鬧騰了。
沈南寶想得沒錯,當夜沈南伊便發起了高燒,叫了萬大夫登門來看,延捱到了翌日清晨天矇矇亮時,沸水一般的靜怡軒才靜默了下來。
也因此,沈南寶偷上了幾日空閒,除去每日晨昏定省,便在府中繡樣鬥茶,那精神頭逐日可見矍鑠。
反倒是殷老太太總愁眉不展,更甚者嘴上都起了燎泡。
風月見狀稱奇,“這老太太是在憂心什麼呢?”
沈南寶碾著茶餅,往窗外穠睇了一眼。
瀟瀟穹隆碧藍無雲,幾隻燕雀在牆頭啾啾啁哳,沒有一絲的院子像掉進了烈日烹煮的大鍋裡,哪兒哪兒都瀰漫著濃稠的熱.漿,人一往裡頭站就被熱.漿粘黏得滿頭大汗。
沈南寶畏涼也畏熱,冬日被陳方彥用炭火溫著,夏日則被他用冰鑑納涼。
如今自個兒錯開了同他姻緣,只怕今年這炎夏會過得十分惱火了。
沈南寶不免雙眼忡忡起來,都道是端午之後入夏得快,如今這天兒還沒至端午便這麼熱了……
沈南寶怔了怔,這才想起前世的這年離奇的天熱,好些州郡田地都被曬得幹竭了,不少人因此中暍,官家大赦減免鎮冰,行放諸民,這才熬過一夏,卻沒避免的迎來了大旱,糧食顆粒無收,一袋米因而市價不啻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