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隔了很久,他終於開了口,“隨你。”
撂下這話,踅過身撂起袍衽就要走,只是不曉得想起什麼,那跨出的腳又落回了原地,他也沒轉頭。
沈南寶因而瞧不見他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語氣上的凝滯。
他道:“不許和陳方彥出去。”
像是害怕她辯駁般的,腳底抹了油,翣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方方噤著聲的風月這時才扯開了喉嚨,嗤嗤道:“好個一碗水端平!不許姐兒同陳大人出去,倒許姐兒出去受那鄭二姑娘的氣了。”
又哼了一聲,“小的瞧主子愈發有了晚娘那官人的模樣了!”
她那點小心思,沈南寶哪裡看不明白的,遂笑道:“這話你方才怎麼不說?偏等著人走了才說,才來顯示這麼一番忠心。”
風月倒很理直氣壯的,“小的這是謹遵姐兒的吩咐,給嘴裝好了閥門,再不胡嘴子給姐兒添麻煩囉!”
沈南寶笑,“你這些由頭倒是一套套的!”
又點點頭,“但你也說得對,他叫我不去我就不去的?”
這麼話著,叫綠葵伺候著她梳洗。
那洗臉水放得有些久了,掬在臉上冰沁得一陣刺疼,拿巾櫛擦拭乾淨了,也不擦什麼面油,就這麼光生生地去了醫館。
寶兒明顯見好,不像昨個兒那般一徑地叫喚,甚至偶爾還能動一動,朝沈南寶搖搖尾巴。
陳方彥進來時正正瞧見,沈南寶拿指尖點著猧兒的小腦袋,嘴角抿起一點梨渦,像雨點扯裂的清圓水面,不必舉動,便是一一風荷舉,心湖淨漣漪。
他就這樣怔怔看著,也不知看了多久,最後是跑腿回來的夥計叫醒了他,“客官您來得正巧,昨兒陪您的小娘子方才到。”
沈南寶聽見聲兒,轉過頭看向門外。
日頭有些盛,他又站在天光下,這麼一眼晃過去只覺得刺眼,沈南寶不由眯覷了眸,“我還以為你早先就來了。”
陳方彥提袍邁進檻兒,“路上耽擱了點事,不然應當比你先來的。”
這話撂下,人已經走到了猧兒跟前,他伸出手指也學著沈南寶的樣子逗了逗它。
它卻累了般的,趴在簍子裡不動作了,只咻咻的喘息。
陳方彥不免打趣,“倒是不待見我得很,方才還那麼皮兒呢,我一來就軟腳蝦似的了。”
調好羊乳的夥計聽到這話,笑著道:“哪能呢!您是救了它,您就是它的再生父母,它哪敢不待見您的!它就是方才皮狠了,現下沒勁了!”
一壁兒說著,一壁兒拾著箸在羊乳裡蘸了蘸,蘸了一丁點貼在寶兒的嘴邊。
沈南寶就瞧著寶兒那紅通通的舌尖靈巧一翻便把羊乳溜進了嘴裡。
夥計見狀,又蘸了點喂,一來二去,便求個便利把盛著羊乳的碗放在了它嘴邊。
剛把那碗一放,寶兒就顫巍巍的抬起腦袋,把嘴捫進了碗裡,咂巴咂巴的吃了起來。
獸醫聽見動靜,劃了一眼過來,喉嚨裡按捺不住的喜悅,“倒是個貪嘴的,才好了丁點就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