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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驚飛

終於到這地步了。

其實在那日在金.明池,寫下與陳方彥那麼相近字樣時,沈南寶就料到會有今兒這麼一說。

她也有仔細思量過要不要他問起時,她含糊一下矇混過去。

可是真真臨到了,對上了蕭逸宸的眼,她怎麼都開不了黃腔。

但要她如實說……

私心說,她很恐怕。

恐怕他知道她那些荒誕離奇的事,知道她和陳方彥那些糾纏會對她冷淡。

蕭逸宸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能很明顯的看見她臉上罩上了一層陰影,眼波漾了漾,轉了話題道:“但細緻來說,其一因著你,其二也因著永福帝姬,她年歲尚小,眼孔子較淺了些,瞧不出這其中的周章,又心內懼怕聖人責怪,一時情急便著了那陳方彥的道。”

沈南寶怔然,翕了翕口。

蕭逸宸咂出她舉動間的深意,撇過眸,直管來回盯著袖面上的寶相紋,“我從前也有瞞過你的時候,你現下也瞞一瞞我罷,這樣,咱們便算是扯平了。”

她不響,蕭逸宸不由回過頭來,沒料正正撞上她一雙含笑溫存的眼,心口猛地一窒,就聽見她道:“謝謝。”

兩個字,說得那麼平和,聽得蕭逸宸心中辛酸激盪。

所以她和那個醃軀老真有什麼淵源,並且還很難以啟齒!

難以啟齒也就難以啟齒罷!

但她就不能騙騙他麼,非得這麼著的直白,叫他心肝搓火的難受?

想歸這麼想,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丁點,甚至語氣還帶了點漫不經心的味道,“你我之間值當說謝麼?何況我在意的並非這個,而是聖人。”

末的兩個字,甫一脫口,便提拎起沈南寶的心,還來不及撒勻淨氣兒,蕭逸宸便又道:“她今兒這麼大費周章的,我本以為不過是要拿你作脅,逼迫我情急回京,沒料她竟然對你下了死心。”

他說著陡然望過來,那眸月下海面也似,隨著視線一漾,便銀光點點,萬千的光華,“我來得遲,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太清楚,你同聖人到底是怎麼就走到那地步的?”

要怎麼說,其實沈南寶也鬧不醒,現在回想起都還覺得方才在鳳陽宮似夢一般,就只有聖人那雙刀子一樣狠厲的眼,切切的真實,切切如涼水一般,直漫上她的心頭。

沈南寶忍不住狠狠一哆嗦,直環抱住了胳膊道:“要真真來說,打一照面,聖人她便不對付我了,至於為什麼,我不曉得。”

這麼話著,腦海裡卻閃過陳方彥的話。

聖人前世派人暗刺她的話。

沈南寶不由加了句,“我只曉得,她那三十板子是要我死。”

‘死’這個字,她帶著顫音,蕭逸宸因而冷沉了眼,“官家這些年身子每況愈下,偶爾著點涼都要臥床好些時日,官家的身是牽連國運的,怹差國運便差,也造就聖人行事愈發的無所顧忌,不止大肆籠絡朝中權臣,甚至敢隨意虐殺……”

他倏地一哂,“不過她也想得太過簡單了,僅僅一個盛懿王坐鎮的母家,再幾個附庸的郡公、國公……就覺得權傾朝野,掌握生殺奪予了……她簡直把王朝的剝復當兒戲!”

沈南寶知道他說這麼些,其實是在叫她安心,但想起前世聖人都能叫陳方彥那般嚴陣以待,還是忍不住的提心防備。

更何況聖人瞧她的那個眼神……真的不得不讓人很在意吶。

沈南寶眼神沉了沉,敲起了邊沿,“你說聖人自大,但照我看來,聖人要真真自大,當初大可以在你離京前召了我進宮,但她且等到了你走再行事,便證明她心底兒還是有些忌憚的。”

那這麼便說不過去了。

像聖人這樣的人物,即便要打殺,那也得彎彎繞繞,免得髒了自個兒的門面和手,但她當時分明一點也不顧忌這些……

若有所覺的,蕭逸宸望向她,“你方才說聖人同你一照面便不對勁了?”

有些時候自己篤認為的一件事,和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譬如蕭逸宸這麼問,沈南寶就忍不住想起聖人那雙眼,永福帝姬慘白的臉,她搓了搓臂膀,背脊發涼的道:“不曉得是為什麼,所以今兒打了我好個措手不及,也算是讓我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毋論我怎麼做,怎麼說,只要聖人打定了主意,我就跟只螞蟻被她捏在指尖,死也就一瞬的事兒。”

蕭逸宸懂她的惶怕,一時沒管顧的握住了她的手,“這些你別擔心,她打定主意,那是她的事,有我在她決計奈何不了你的。”

篤定的語氣裡,有一種溫柔的托賴,很是動人,也叫沈南寶定心,而他的手飛燙,簡直要從指尖直躥到她心裡頭去。

她忍不住囁嚅起來,“我曉得的,我平日裡也注意些,叫她尋不到機會找我的茬兒。”

兩個互相歡喜的人待在一塊兒,就像兩顆欲欲靠攏的心,即便說再正經要緊的事,到最後都會成為綿綿情話。

遂沈南寶這麼一言訖,蕭逸宸便戲謔道:“要照你這麼說,且得閉門不出了,她是一國之母,總不好親自登門,就算派了永福帝姬來,憑你從前待沈南伊那些的手段,應該也是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