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他就這麼志得意滿的笑了,如春光一樣,明媚,柔和的笑意。
他們終於共衾而眠,十指交握的那瞬間,他灼烈的溫度傳過來,一如他附在耳畔纏綿細語。
他說:“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的。”
這個美好的遐想終是沒能成為讖語,而陳方彥也在各種壓迫下終於接受了她已經過身的事實。
他為她辦了最大葬禮,百里白幡,千里之外都能聽見那悽婉哀絕送葬的樂音。
他卻沒去。
他只是坐在後院裡,一盞接一盞的喝。
他的身旁是一甌甌傾空的酒。
他的眼前是被高高吊起的芸小娘。
芸小娘懸在半空,嗚咽傳進他的耳朵。
她說:“饒了我。”
他卻笑了,醉眼迷濛地看她,“饒了你?當初你下毒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饒了她?”
芸小娘哭了,撕心裂肺。
他聽著紅透了眼,站起身執鞭狠狠地笞。
一下又一下。
他在芸小娘的痛呼裡泣不成聲,“痛嗎?有她痛嗎?為什麼不是你死!”
芸小娘疼痛難忍,求饒的話漸漸如箭如矛的捅向陳方彥。
“你在這裡逞能作什麼?你不過是個膽小鬼!你連她的靈堂都不敢去!你只敢在這裡罵我辱我!”
芸小娘大概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她用盡力氣嘲笑他。
“陳方彥,你現在哭有什麼用?她死了!被你親手灌下去的茶死的!你有什麼資格哭!你忘了她生前你是怎麼折磨她的麼?沈南寶肯定恨死了你,她下輩子,下下輩子,無數的輪迴裡,她都不會想再見到你!”
沈南寶不得不說,芸小娘很瞭解她,也很瞭解他。
說出話切中她的下懷,也戳痛了陳方彥。
陳方彥揮得更用力了,一遍一遍地念叨:“你懂什麼?你懂什麼?她再不這樣,皇后就會要了她的命!”
可是沒人附和他。
就是芸小娘也在他的折磨裡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直到蕭逸宸過來,拽過他手上的鞭子,踢了他一腳,告訴他,她已經死了,你怎麼笞打芸小娘,她都不會活過來。
他卻頭都沒抬一下的,倒在那片雜草叢生的地上,魔怔似的笑起來。
他說:“她既然不會活過來,那我便去死罷。”
可他到底沒死,北郡侯年事已高,膝下子丁淒涼,他不得不為其送終。
更何況,趙家老倆,她一直心心念唸的祖父祖母,他這個做孫女婿的也應當好好照看啊。
所以他勤勤懇懇的,擔起這些重任。
他一如沈南寶認識的那樣,很堅強,從不外露內心事。
而趙老夫婦不知其中細節,卻也耳聞一二陳方彥的放浪形骸。
所以每每他登門時,老倆總是拒之門外,告訴他,他和她的緣分淺,她的命薄,他們都不怪他,只求他別來了,害怕看見他一次,就想起她死前過得多麼不好。
陳方彥怎麼回應的呢?
他道好。
轉過身,門砰然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