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趙家的門口,頭低低垂著,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地上。
沈南寶看著他這樣,忍不住勸:“陳方彥,算了,別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祖母那嘴,翻起來皮來能挖苦死人的,你就當償還我死前那段時光的痛苦罷,誰叫你鋸嘴葫蘆的不告訴我這些,你活該!”
可她到底是一縷異世的孤魂啊。
他聽不見。
她卻看見他雙肩慢慢的,輕微的顫動起來。
沈南寶一驚,視線裡那一串串珠子似的眼淚砸到了石磚裡,蜿蜒出烏沉沉的色澤。
他在那片嗚咽聲裡,悄聲說:“對不起。”
他哭過之後,擦乾淨眼,又厚著臉皮去了趙府。
日復一日,就是趙老太太都動容了,默許著他來拜望,也會在他給他們庭除後遞上一杯熱茶,說一句‘辛苦了,正色’。
沈南寶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笑了。
因為她想起以前,他攬她在懷,她聽著他隆隆的心跳時他給她說母親給他取的字號。
正色。
她當時就調侃他,是不是母親早有預料他今後會有許多風流故事。
她笑得那麼開心。
他卻一把拽住了她,說:“沈南寶,以後不會有了。”
沒有那些五花八門的說法,簡簡單單的,卻直擊她的心臟。
她愣了下,點頭說好。卻沒放在心上。
因為,她以為他不過是哄她。
更因為,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畢竟,玩世不恭,風流成性的陳小侯爺,怎麼可能單在她這麼一棵樹上吊死呢。
可他後來啊,真的沒有再去那些勾欄,也沒和哪一個小娘子眉目傳情。
他專一的,就像初出茅廬的小郎君,滿心滿眼都是她,到哪兒都能提起她。
後來,趙老倆看不下去了,勸他,“再娶一個罷,侯府,不能沒有妻,也不能沒有子嗣。”
他只是搖頭,說可以過繼親戚的孩子。
趙老倆說:“親戚的,終歸不是自己的……”
他們還沒說完,陳方彥卻突然抬起了頭,“也不是她的。”
她。
是沈南寶。
這是她去世整整三年後,他第一次提起她。
她像是他的雷區,好像只要一想起來、一提起來,就會把他炸得四分五裂。
沈南寶掉下眼淚,說他真傻。
他卻聽不到,臉上卻帶著足意的笑。
趙老倆因此終於不再勸了。
而他也再不去主屋睡了,他就待在書房,每次家僕問起,他總是一臉悵惘地盯著某處,笑道:“這樣,我總能欺騙自己,不是她不在了,而是她和我鬧脾氣了,趕我到書房睡了。”
說著這話時,他眼角又滑下來淚。
沈南寶想去給他拭,手卻輕而易舉地穿過他的臉。
沈南寶閉上眸,囁嚅道:“陳方彥,你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