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闆一聲也不敢答應,他緊緊地抓著聶倚秋的褲腿,眼裡全是恐懼。玉娘踩著高跟鞋,噠噠噠,走到了他面前。看著他的模樣,她咬緊了牙齒。若不是被這張岫英抓住了褲腿根本甩不開,聶倚秋早就跑了,他不敢看這個玉娘,只敢將目光放在張岫英身上。
張老闆在玉孃的注視下,哆哆嗦嗦道:“玉,玉娘,生前我欠了你多少錢,你死後我就全都還給你了,我,我也在這裡困了一輩子,你何苦揪著我不放手!你快些投胎去吧!”
玉娘死死地盯著他,依舊用她那沙啞的聲音說著:“張岫英,你真想我放手?”
那沙啞的聲音似是輕輕地飄散在了空氣中,又凌厲地在他們的耳朵上劃上了一條血痕。
看到張岫英點了點頭後,玉娘笑的更大聲了,她笑得她單薄的袍子下包裹的身體都顫抖了起來,稜角分明的骨頭像是要將布料都劃破似得。
“張岫英,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我求你,放過我。”
她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一雙灰暗無光的眼睛裡瞬間噬滿了淚光,倒教人看不清她眼角流下的究竟是血水還是淚水了。
聶倚秋緊繃著神經皺緊了眉頭,不知道這個局面要怎麼樣才能打破,若是癥結在這女鬼身上那倒好辦了,若癥結不在女鬼身上,而是在這張老闆身上,那麼無論他們怎麼做都是驅逐不了她的。
他向張老闆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是張老闆你的問題麼?”
張老闆裡面反駁道:“怎麼可能是我的問題!分明就是她不願意放過我啊!”
玉娘一直盯著他,似乎是要將眼前這個男人從皮看到肉,再看到骨髓一般將他看透。她笑著笑著,轉身去向聶雙笑道:“你聽到了嗎?他說我纏著他!”
隨後又閉上了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是誰,在我跟前哭訴戲班子裡的班主欺負你霸佔你?是誰,在我耳邊口口聲聲說要幫我脫離苦海又把我踹進深淵?又是誰,在我還有一線生機的時候把我的肉身搗了個稀爛?又是誰,在後土殿外苦苦哀求要讓我永世不得超生?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你做的?讓他們把我扔進煉獄裡,我扛過去了,爬出來了,我放下你了,你倒要來求我放過你?張岫英,你好狠的心哪!”
聶倚秋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問道:“張老闆,你這…”
張老闆立馬回道:“那還不是因為你死了都不放過我?你死了就去投胎不行麼?為什麼要回來找我?”
玉娘露出了一個陰森的笑來:“張岫英,你害的我永世不能超生,我又豈能讓你好過?你呆在這裡這麼久了,你就忘了,你也早就不是人了。”
聶倚秋立馬收回了手來,抬頭看向了玉娘。
聶雙打了個呵欠道:“張先生殺了玉娘,玉娘又殺了張先生,如此糾纏不休,真可謂是一場好戲!不過,我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們兩個玩鬧,這樁事,你想怎麼解決,玉娘?”
玉娘轉過頭來:“小姑娘,我並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幫我?”
聶雙伸手去將聶倚秋拉了過來,道:“實在是因為你們兩個人的私事,已經妨礙到我們的休息了。”
聶倚秋咳了咳,也跟著道:“既然今晚你們兩個相見了,那恩怨就在今晚了結了吧,冤冤相報何時了呢?”
玉娘看向跪在地上被捆住了手的張老闆道:“張岫英,你聽見他們兩個說的話了?你收起你那小人心思,我死在了你的手裡是我不察,看你這副樣子,我心裡倒是快意了不少,只要你肯收斂了我的屍骨好好安葬,將你汙衊在我賬上的罪名勾除了,我便既往不咎,再也不來纏著你。”
哪料張老闆卻站了起來,一改之前怯懦的姿態,向玉娘笑了笑,道:“玉娘,好不容易能見到你,哪能讓你這麼輕易就走了?”
聶雙臉色一變,連忙念起咒語來想將玉孃的魂魄散去,哪知玉娘一動也不動,眼看著張岫英向著玉娘撲了過去,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聶倚秋向門口望去,趙茗一手拿著燈一手揉著眼皮,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他們。
“起!”
趁著張老闆被分散了注意力的時候,聶雙向著玉娘叫道。
玉娘從張岫英的身下解脫了出來,飛到了聶雙身後,又變回了那副失神的樣子。
聶雙卻一直緊緊皺著眉頭咬著嘴唇,看著張老闆道:“她說你也不是人了,是什麼意思?”
趙茗舉著燈走了進來,將等照了照聶雙身後呆愣著的玉娘,他一眼便認出這玉娘就是昨夜問他“那個姓張的在哪裡?”
的女人。玉娘如雕塑一般,眼睛裡也映不出燈火的光,身形卻被他手裡的燈光照的更遠了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