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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落霙篇 十)夜談

“為什麼?”

“我也問她了,她卻笑了笑,說是她冒犯人家了,我不信,就帶著羅二和老李去城裡討說法,可,衛兵連城也不讓我們進了。我再問她,她告訴我:‘這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後來無論我怎麼問,她都閉口不談,我們只好作罷,之後老李去了南方,羅二去了北方,只有我和母親,留在城郊,我們自己動手搭建了這個木屋。”

“那,收入呢?”

唐咲走到木料堆旁,尋了半天,竟搬出一座檀木根雕。雕的是《百鳥朝鳳圖》,栩栩如生。

“這是,你自己做的?”

“是呀...”唐咲撫摸著根雕“之前演出的閒暇之餘,盧宥哥教我怎麼甄別木料,怎麼做一些簡單的木活,這郊外別的沒有,樹是成片成片的,加上母親的針線活,也能勉強度日了。只是,大概兩年半之前,他們又來了,明明沒有任何關聯了,他們卻來一遍遍騷擾,我即使後來能進城找當官的舉報,也沒人理會我,有一次我回來,發現她又被...”

霙聽到這裡已是感同身受地咬著牙齒。“豈有此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你們娘倆明明什麼都沒做。”

“是,我們也知道,但,那有什麼辦法,這世道,表面繁華下,又有多少陰暗沒人拒咀嚼,我也曾問過母親要不要離開這裡,她拒絕了我,同樣沒告訴我理由,後來,又是冬天,又是大雪,又是...傷寒,母親...本就體弱...”唐咲說到這裡又泣不成聲。

霙湊上前,輕輕撫著唐咲的頭。

“現在,活著又為了什麼,我不知道,我迷茫了很久,後來,那個好心人告訴我,如果真的不知道有什麼理由再活下去,就找個寄託,或者,盡力去幫助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但是,那個我,那個曾經憧憬木偶戲臺的我,早已死在的城裡吧。”

“往昔已逝,來者可追,唐咲,為什麼要說喪氣的話呢?你有自己的手藝,能做出這麼棒的輪椅,你也不是老態龍鍾,為什麼要這麼早說放棄呢?”霙感覺自己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唐咲苦笑一下,“沒用的,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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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沒有老李,沒有羅二,沒有母親,沒有盧宥哥,我自己,一事無成,什麼也做不到,就像兒時有人講故事說遍世間美好,卻再回首時明白這只是騙孩子的把戲。”

“不,你錯了。”霙的語氣忽然變得強硬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你門前嗎?我本來只是鍾家村一個四口之家的成員,到這裡,到蒼藍城,只為找我下落不明的弟弟,本來,我每天只用洗衣做飯織衣繡鞋,偶爾還能讀讀書,然後談婚論嫁,生兒育女,這是別人眼裡我應有的人生,我很討厭,但是父母說了這是三從四德你必須接受,那好,我接受。放棄多少幻想,去日復一日地勞作。但即使如此,即使千篇一律的生活不斷把玩著我,老天可能還是覺得不盡興,於是兩個陌生的人,突如其來的火,眨眼間將村子化為灰燼。

我沒有別的想法,只能逃,拼命地逃,直到在我從未涉足的一條河旁虛脫昏厥,被冷風吹醒時我才知道我活下來了,可是活下來的我一無所有,只是,那天,也有個好心人,我問他家人的下落,他指向這裡,蒼藍城的方向。再無別的訊息,但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因為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的父母,我的弟弟,我做夢時都夢見過,他在夢裡抱在我的懷裡哭,說姐姐我怕,我醒來時枕上滲滿淚水,但又有什麼辦法,這隻會一次次堅定我的信心,我的弟弟,我的家人,他們也許在,也許不在,但我堅信他們一定還活著。

我是樂天派,不會向命運屈服,所以,即使我在一剎那間幾乎失去了生活的全部,我也秉著希望,不見到最後的結果,決不罷休。”霙此時已撐著扶手探到唐咲面前,他的愁容貌似舒展了些。但還是低著頭。

霙朝他背上狠狠拍了兩下。“打起精神,唐咲,難道這麼想讓你的母親,你的盧宥哥失望嗎?難道你不想再讓那塊牌匾立起,讓世人看見木偶藝人的尊嚴嗎?難道你不想在重回鼎盛後,狠狠地回擊那些曾經傷害你的人嗎?唐咲,回答我,你是真的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嗎?還是隻是不斷逃避著現實?”

良久,二人無言,唐咲忽然站起,拎著雕木偶時的錐子。霙有些害怕(雖然是莫名其妙的)她覺得自己可能言重了。剛想道歉,唐咲一揮胳膊,錐尖穿透了窗紙,又是幾下後,一整塊窗紙被通透了。潔白的月光,緩緩落在霙的腳前。

“你說得對。”唐咲說。“這是我的心結,但我不應該在這裡逃避,不應該在這裡裹足不前,這不是終點,可是,我不知道該去怎麼做?”

霙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交給我好啦!算我還你的人情。那以後不準再說這麼喪氣的話了,害得我差點哭出來,還有,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麼學木偶的事。”

“那就要從很久之前說起了。”唐咲給霙也倒了一杯,霙忽然發現,唐咲面無表情的臉,竟然多了一分笑意。“到時候會讓你從心底笑出來的。”霙暗自想。

“我的老家,也不能算老家,我打小在泉州長大,那邊的木偶戲歷史可悠久了。”

“泉州,是東南方臨海的泉州嗎?”

“對...對呀。”

“我好想去海邊一趟呀,聽著潮汐,吹著海風,多愜意。”

“喂,你尊重我點呀,我正講故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