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倚被瀲灩不由分說拉著就往村外跑去。她皺著眉頭跟著她跑,不一會就氣喘吁吁,不得不開口:“瀲灩……你到底怎麼了?要……要帶我去哪?”
瀲灩的臉色有些蒼白,頭也不回地道:“去廣場!他們要殺人!”瀲灩說得不清不楚,臨倚索性閉上嘴,只跟著她走。
不一會她們便來到了村寨西邊,那一塊曾經讓臨倚尷尬不已的地方。只是此時已經沒有了當日的歡樂祥和。廣場上依舊是人山人海,可是這樣多的人竟是鴉雀不聞。
臨倚被瀲灩帶著來到廣場上,她只是皺著眉頭站在後面,不肯往前走去。瀲灩本要拉著臨倚往前走,可感覺到臨倚不願意往前走之後,只能停下來低聲說:“主子,麗雲在前面呢,咱們去找她吧。”
臨倚心裡有些浮躁,道:“你到底要我來這裡幹什麼?”
瀲灩的眼圈有些紅,頓了一陣道:“您跟我往前去就知道了。”
臨倚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口氣,看瀲灩低著頭的模樣,她在心裡狠狠嘆口氣,便拉起瀲灩的手往前擠進去。
找到了麗雲之後,她們就站在那裡看著前面那些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場中架起了高高的柴堆,柴堆上綁著一個面無血色的小女孩。她大約五六歲,此時只睜著一雙驚恐無助的大眼睛看著底下的人們。在柴堆的旁邊,瀲灩她們早上看到的那個老頭正在忙活。他身上依舊掛著那些亂七八糟的骨頭鈴鐺什麼的,此時正圍著柴堆又唱又跳。在他的旁邊,站著塔瓦那的族長,那哈,還有那些長老們。所有人都是神色凝重。
臨倚沉默的看著這一切,她知道瀲灩為什麼會心急火燎地將她帶到這裡來。她看了半晌,轉過頭對瀲灩說:“瀲灩,我對現在這樣的情況無能為力!”她的聲音裡帶了些許的冷漠。話一出口,她就看到了瀲灩和麗雲兩個人原本充滿期盼的眼神瞬間便暗淡下來。
她轉過頭,只是淡漠地看著場中又唱又跳的祭師。這樣的場景已經觸動不了她分毫,因為她已經看盡了這個世界的悲歡離合。
那個祭師做了一陣法之後,便有人從人叢裡遞出了一個火把給他,他拿著火把沒有一點猶豫地就往柴堆走去。站在他身邊的人們俱都是一臉冷漠,只有那個孩子眼裡的恐懼越來越濃重。
臨倚掩在衣袖下的手不禁握緊成拳,隱隱地,她的心裡希望能有一個人來終止這一切,她死死地看著那個火把一點一點移近那個柴堆。站在她身邊的瀲灩轉過頭帶著一絲祈求看著她,臨倚冷靜地看著場中發生的一切,連一點表情都不給她。可是她的餘光能夠看到瀲灩臉上所有的表情,她的心也一點一點地難受起來。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火把就要將那柴堆點著,臨倚忽然感覺到自己被肚子裡的孩子踢了一腳。她心裡好不容易才構建起來的那一道藩籬在這一瞬間潰不成軍。她的行動已經先一步表達了她的思想:“住手!”
她回過神的時候,自己的這一聲吼已經出口了。那個祭師,包括這村寨裡所有的村民們都愣愣地看著她。他們在祭祀他們最至高無上的大神——木依吉,臨倚在這緊要關頭爆出的這一聲吼,是對他們大神的不敬。而千百年來,當他們在舉行這個最古老的祭祀的時候,從來沒有人敢做這樣的事,就連被選中獻祭孩童的父母,也是不能夠褻瀆聖壇的。他們彷彿是忘記了下一步的反應一樣,全都只是愣愣地看著臨倚,說不出話來。
臨倚在心裡哀嘆了一聲,用只有瀲灩和麗雲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果然……還是無法做到啊!”
說完她便走出了人群,走到祭師的旁邊,沉聲道:“請恕我僭越。我打斷這個祭祀,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說這個女孩,不管她是不是大神選中的,她都是你們的孩子。塔瓦那的骨肉,我知道你們心中對她也是不捨的。所以,請稍安勿躁,聽我將話講完。”臨倚太清楚這裡的人們對於褻瀆了他們神靈的人會是怎樣地憤怒,會有什麼樣的懲罰。甚至她已經看到了那些村民臉上隱隱閃現的憤怒。他們一定認為她是渠真派來破壞這場祭祀的奸細了。
人群漸漸騷動起來,那個祭師卻很鎮定,也沒有表現出因為祭祀被臨倚打斷而應該喲逇怒火。他手裡擎著火把,只是眯著一雙眼睛看著臨倚,半晌他忽然說:“你不相信我們的木依吉大神。”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否定句。
臨倚鎮定地將視線轉向他,看了半晌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我信仰我心中的大神便不信你們的。”
那個祭師聽了她的話卻並不生氣,臉上忽然閃過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道:“這個世界的定數,不是誰都能夠打破。有的時候,就算我們知道怎麼做是徒勞,怎麼做才有用,可是我也不能夠去洩露。而你要明白,救世主並不是這樣好當的。”
臨倚冷靜地道:“我並不想當什麼救世主,對於我來說,我的一生只忠實於我的內心。我聽從於它,它讓我幹什麼我便幹什麼。”
那祭師道:“聽起來是一個自由之人。可是你是否想過,你的內心看似自由。可是一路行來,你卻在它的身上加上了一樣又一樣的東西,小心它有一天不堪重負。”
祭師的話句句暗含機鋒,臨倚沉默下來。
那祭師見她不再說話,前面的人群裡的騷動已經越來越明顯。他轉過頭對臨倚說:“你還不說話?再這樣下去,你就控制不住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