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時候,臨倚已經很肯定這些人是來找她的了。他們對出東靖的人盤查的這樣嚴格。臨倚忽然想起章佑曾經說過,熙牧野已經注意到南昭了。現在看他們大張旗鼓的模樣,除了是熙牧野派出來的之外,還有誰敢這樣囂張?
這一次也是她們從逃亡開始最接近熙牧野派出的搜捕人員的一次,臨倚覺得自己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這樣就溜走了,完全要歸功於這些人的麻痺和大意。半年的時間,熙牧野一直沒有放棄對她的追捕,弄得下面的人都麻木了,沒有了警惕性,臨倚自然就能夠逃脫。
但是,這一次是因為瀲灩機靈,靠著她那一口完全不知所云的塔瓦那方言才混了過去。臨倚是孕婦這樣無法遮掩的特徵已經足夠他們警惕了,若是那當官的再精明一些,或者說警惕性再高一些,再多問那麼幾句,她們便要立刻穿幫,到時候就是萬劫不復。想想都讓臨倚冷汗淋漓,也讓她感到更加絕望,原來熙牧野並沒有放棄尋找她。她知道他一定要找到她,不惜一切代價。
出了客棧,三人一陣狂奔,來到鎮外的小樹林。剛才面對那個當官的時候,高度緊張的神經讓她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考慮出了這個鎮上唯一的客棧她們三人要住在哪裡。出了客棧一陣悶頭快跑,當她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這片樹林裡了。
放鬆下來的時候,臨倚便發現自己額頭上滿是冰涼的汗水。她虛脫地靠在一棵樹上。可是禍不單行,剛才一陣疾走卻在此時留下了後遺症。臨倚的肚子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疼痛,她在心裡暗叫不好。
藉著不甚清晰的月光看到臨倚蒼白的臉色和痛苦的神情,瀲灩和麗雲緊張起來,她們扶臨倚坐在地上,也不敢說話,只是緊張地看著臨倚的表情。
臨倚左手撐在地上,右手撫在肚子上,慢慢摩挲,彷彿是在摩挲孩子的小小腦袋一樣地溫柔。她一邊摩挲著自己的腹部,一邊在心裡默默地對孩子說:“你千萬不要選在這個時候出來,娘拜託你,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來。乖孩子,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來。”
似乎真是母子連心,她腹中的孩子似乎是能夠聽懂她說話,漸漸地,那一陣疼痛竟然真的慢慢在消退,她能夠感到腹中的孩子在慢慢安靜下來。
姿勢不變地撫著自己的腹部,臨倚的眼中慢慢蓄積了淚水。瀲灩和麗雲以為她是為今晚的遭遇感到絕望,她們只能在她的身邊,扶著她微微顫抖的身子,無聲地安慰她。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剛剛做下的決定,讓她很快就要失去這個孩子了。自己的孩子,還在腹中就已經這樣聽話,這樣乖,臨倚怎麼捨得,怎麼捨得就這樣失去他。此刻她的悲傷沒有人能夠理解。
這樣一折騰,東方已經漸漸露出魚肚白。臨倚靠在樹上,瀲灩和麗雲每邊一個靠在她的肩上,三個人就這樣依偎著度過了大半個夜晚。
當林間響起了第一聲鳥鳴的時候,臨倚便醒了過來。此時已經是初秋,夜裡也是寒浸浸的,但是有瀲灩和麗雲兩個人靠在她的身邊,給她擋去了許多寒涼。她抬起頭看著頭頂上依舊還翠綠的樹葉,有些傷感地想,自己逃出東靖皇宮的時候,是冬天,這樣快,一個寒暑已經要過去了。
她動了動身子,瀲灩和麗雲都醒了過來。臨倚忽然說:“我們往東走吧!”
瀲灩和麗雲不明白她心裡所想,兩個人只是對望了一眼,沒有表示反對。
臨倚依舊看著頭頂的樹葉,道:“往東走,就是大海……”
她頓了半晌,低下頭看著瀲灩,認真地說:“我們往東走吧。”神情那樣認真。
瀲灩不禁點頭:“我們可以往東走。可是,公主,咱們去東邊幹什麼?”
臨倚沒再說話,只是看著頭頂上的天一點一點亮起來,變成了她很喜歡的藍色。
瀲灩和麗雲都能夠感覺到,經過了昨天晚上的臨倚變了。她眼中原來有的那種光亮沒有了。曾經瀲灩覺得臨倚眼中那種雪亮的光芒是她腹中的孩子給她的。為了這個孩子,她燃燒著自己的生命,用這樣堅定的信念支撐著自己。就像蠟燭一樣,觸目驚心地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往前行。
瀲灩甚至希望她眼中的這種光芒能夠消失。但是今天,當她眼中這樣的光芒真正消失了的時候,瀲灩在她的眼中,卻只看到一片灰燼,沒有一點生氣的灰燼,是一場滔天大火過後的慘然灰燼。這讓瀲灩感到更加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