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常侍回到龍熙殿的時候,熙牧野正在外殿批閱奏章。他看到英常侍走進來,只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然後淡淡地問了一句:“去哪裡了?都找不到你人!”
英常侍滿腦子都是剛才落梅殿發生的那件事。熙牧野這一問倒讓他驚了一下,連忙收攝心神小心地道:“皇上有事?奴才該死,剛才去了一趟落梅殿。”
熙牧野的眼睛沒有離開過手上的奏章,淡淡地嗯了一聲,英常侍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才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頓時出了一身的毛毛汗,幸虧他說了實話!他也才猛然意識到,原來就算已經過了一年多了,但是熙牧野畢竟還是不信任他的。他提醒自己以後做事要小心一些。
正胡思亂想著,熙牧野忽然又問:“你去落梅殿幹什麼?”
這一次英常侍小心了很多:“明年的新布不是已經進宮了嗎?皇上也已經下令將這些布都送到後宮去,讓各宮的妃嬪們做下一季的春衫和夏裝。奴才擔心下面那些人偷奸耍滑,落梅殿的東西送不到那裡去,所以奴才才親自到落梅殿去跑一趟。”
聽了他的回答,熙牧野將手裡的奏章扔在桌子上,整個身子往後仰,靠在椅子裡淡淡地看著英常侍,道:“你倒是挺關心她。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馭風?”
這一次英常侍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熙牧野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來不及細想,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狠狠磕下頭去,道:“皇上明鑑,奴才這樣做是擅自主張。但是奴才想的也是為皇上分憂。那臨倚公主畢竟是西琪的大公主,她在咱們東靖的日子過的不好,咱們對西琪也交代不過去。所以,奴才才會對她們多有照拂。”
熙牧野一雙鷹一樣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跪在地上的英常侍,不說話。他知道英常侍的目的。這個老人,能在這個皇宮裡混到這個份上,經歷了兩朝皇帝而屹立不倒,他也算是人精了。但不管怎麼說,他的內心也還存了一份純善,要不是這一點,自己也不會在奪得了帝位之後還將他留在身邊。他也很清楚英常侍的目的。他說是為了自己,這倒不假。對於阮臨倚,自己有許多沒有辦法說出口的事情,有他在照拂,自己心裡也會放心些。只是,這樣的話他當然不能說出口。
熙牧野淡淡地看了英常侍半晌,道:“好了,我只不過隨便問問,沒事了,你起來吧!”
英常侍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知道自己暫時過關了。他知道自己在這皇宮裡所有的事都瞞不過熙牧野,這個男人太過深沉和冷靜,某種程度上他就是這個皇宮裡的神,他對這個皇宮裡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清清楚楚。這才是一個明君,什麼事都在他的心裡,他所要做的,只是對在他眼皮底下發生的事冷眼旁觀而已。英常侍從第一天開始做熙牧野的大長秋開始就知道,而現在,他更加深切地一會到了這一點。
他想了一陣,對熙牧野道:“皇上,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皇上?”
熙牧野又看了他一眼,道:“說!”
英常侍道:“適才奴才到落梅殿去,見到臨倚公主正要喝藥。”
熙牧野一挑眉毛:“喝藥?”他心裡隱隱知道英常侍要說的話。
英常侍的臉色開始凝重,點頭道:“是的,喝藥。她喝兩種藥,一種是落梅殿自己煎的補身體的藥。還有另外一種,據說是太醫院院判今晨去給公主殿下診脈了之後開的保胎藥。但是,奴才卻在這保胎藥裡發現了紅花!”
熙牧野的眼睛立刻危險地眯了起來,道:“紅花?!”
英常侍點點頭,熙牧野道:“這藥她喝了嗎?”
英常侍搖搖頭,道:“這藥她沒喝,中午就送去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都沒有喝。奴才去的時候,兩碗藥都放在桌子上,早已經涼透了。”
熙牧野習慣性地屈起手指,在桌子的邊緣輕輕地敲著,半晌才問:“能查出來是誰做的嗎?”
英常侍道:“剛才奴才已經去過了太醫院,院判說他是給公主殿下診了脈,也開了方子,但是藥卻還沒有煎。落梅殿的宮女也辨認過了,送藥的都不是太醫院的太監。”
熙牧野有節奏地敲著桌子,半晌之後他才淡淡地道:“這後宮裡,能做這件事的人屈指可數,梁妃上次已經失算了一次,現在她還被朕禁足在西華殿,諒她也沒有這樣大的能耐。剩下的就這幾個人了,你倒是說說看,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