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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幸福村之我的父親

其實我當時想說不告訴我才不會擔心,但是話到嘴邊就說不出這麼罪孽深重的話來,作為女兒,對父母健康的一切狀況都擁有知情權,而這份擔心,是我該承受的。我叫她好好照顧我的老情人,不然我回家就找她算賬。她笑出了鵝叫聲,應承著我,滿嘴的“行行行,放心放心”。可我哪裡放心得下,還是偷偷給父親打了一個影片電話回去,也沒有問他怎麼了,就和往常一樣和他聊聊我最近做了什麼事,遇到什麼有趣事。我總覺得只要能看到他不言苟笑的另一面——笑得像開了花一樣的臉,我就覺得一切都是安心的,幸福的。

父親絲毫沒有告訴我他腳受傷的事情的意思,一直和我分享他在連線著家鄉和他工作地的那條河裡捕捉河魚的趣事。他說他那裡漲潮了,河道口來來往往的魚特別多,所以他放工的時候就和工友們帶上捕魚工具,去河道口那裡下籠,隔天就去看看有沒有裝到魚。他還說,裝到滿滿一桶魚,吃不了,還曬了魚乾,說要拿回家等我回家煮給我吃。對了,他還說抓到一種奇怪的魚,有鰭,扁扁的,沒有什麼肉,還會吸附在桶壁。為了讓我更加清楚地知道那奇怪的魚,他第一次在微信發了照片給我看。

他不說腳傷的事,我就裝著不知情的樣子,好好扮演一個傾聽者。我仔仔細細地看了他發給我的照片,這魚確實長得很奇特,在我們的生活裡是第一次出現。我把照片發到百度上搜尋了一下,得到的答案那是沒有什麼營養價值的觀賞魚,名為清道夫,別名垃圾清潔工。我把搜到資訊告訴父親,還叮囑他不要吃這種魚,有興趣可以把它們養在魚缸裡,或者賣給魚市場。父親聽得很認真,還詢問我:“值錢嗎?”

“不值錢,它是入侵物種,就像羅非魚一樣,它的繁殖速度很快。”

“不值錢啊,那可以燒烤嗎?”

“可以,但是最好別吃,它吃垃圾長大的,身體的有害物質肯定很高,你也說那條河的河水很髒,就更加不能吃了。”

“嗯,也對。那我把羅非魚曬乾帶回去,我還抓到了很多羅非魚。羅非魚有營養價值,這個我知道。”

“嗯嗯嗯。”

後來,我還問了他有沒有發生別的大事,父親果斷地說沒有,還說等我回家就有我最愛吃的羅非魚乾了。我說不出當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只是覺得再不掛電話的話,我就演不下去了,乾脆找了一個要等熱水不然就停水的蹩腳的藉口快速掛了電話。放下手機地那一刻,我才發現臉頰都溼了,鼻子還有點塞,有點難以呼吸。

在外的孩子報喜不報憂,在家的人何嘗不是一樣呢。

後來,我回家以後也沒有暴露我對他受傷的事情是知情的。父親說外地的市場也滿了,難掙錢,回家幹吧,有活就幹,沒活就休息。該配合演出的我,演技也是影后級別的。我沒戳破他是因為腳傷的事情,退出他那個團隊,回家單幹了的事情。

“你早該休息休息了,高強度的工作也要有個假期,不然身體負荷不了。”

“對,聽你女兒的,她上學的錢我一個人在外頭就能夠賺夠了。”

母親滿是贊同我的說法,可我卻知道她的工作是男人都受不了的重活,一個零件就可能是四五十斤,一個女人要安裝它不說,還要每天不停地重複同樣的工作,還從來沒有和家裡說過苦。

“對,都放放放,我也快畢業了。”

我嚥下一口飯菜,隨著它下肚的還有一股心酸和幸福。有此父母我何求?

後來,我回幸福村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和父母同桌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和那些村民們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每個人都在幸福村的幸福活著,像選了城鄉規劃的石哥哥,像嫁人了也經常回村看看的昌哥兒,像那些集體集資修建鄉村道路的大人們。

現在,將來,我希望:

願我父母恩愛如初,幸福永遠。

願我自己能夠懂事,幸福永遠。

願幸福村那些奇奇怪怪的天堂上的人,幸福永遠。

願活著的幸福村的人幸福永遠。

願幸福村沒有悲哀,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