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蘇秦目光剛毅,“這一戰我們必須打贏!”
“是哩!”匡章點頭,“蘇子進來那辰光,在下正在思考如何御秦。”
“思考妥否?”
“尚未成熟。”
“說說看。”
“就軍師所論,用兵在於奇,在於動,在於攻其必救。無論是孫武子伐楚,還是軍師戰魏,用的皆是此策。”匡章看向兩卷兵書。
“章子欲以此策御秦?”蘇秦問道。
“非也。”匡章搖頭,“若在下御秦,當反軍師之道。”
“哦?”蘇秦傾身,盯住匡章。
“因為情勢不同。”匡章閉目,似在背誦臺詞,“孫武子伐楚之時,楚強吳弱;軍師戰魏之時,魏強齊弱。吳軍襲楚,用的是輕車,移動迅速,利於襲遠。軍師戰魏,用的是騎卒,神出鬼沒,利於造勢。無論是孫武戰楚,還是軍師戰魏,皆是遠征他國,戰場在境外。遠征之軍,
宜動不宜靜。今日戰秦,情勢迥異,是秦人遠途伐我,戰場在我境內,軍師之策宜為秦人所用。”頓住,似是在尋找說辭。
“說下去!”蘇秦聽得入神,急切追道。
“在下之策是,與之對陣,拖死秦人。”
“怎麼拖?”
“以軍師所論,雙方對戰,強者靜,弱者動;靜者陣,動者奔;強者正,弱者奇;正者戰,奇者避。秦人敗魏卒於河西,服巴蜀於一役,拒六國於函崤,欺大楚於商於,今又遠途伐我,必恃強。恃強,必靜,必正,必陣,必戰。秦人若陣,若正,則與我謀暗合,我可布以堅陣,
拖其疲累。秦人遠離家鄉,我拖之愈久,秦人之心愈躁。躁則急,急則不周,不周則洞漏,洞漏則危。”
蘇秦敬服,拱手道:“聽章子此悟,已得軍師要領,齊握勝算矣!”起身,“事急矣,你這就隨同在下去見王上!”
“謝大人抬舉!”匡章拱手。
“將那個帶上!”蘇秦朝案上的竹簡努嘴。
“匡章?”齊宣王眯會兒眼,良久,睜開,盯住蘇秦,“遠襲項城是不錯,打得好,可……統領三軍,與秦將司馬錯對陣……”頓住,
又眯會兒眼,“你為什麼舉薦他?”
田嬰也是目光質疑,看向蘇秦。
“就秦所知,”蘇秦聲音淡淡的,如同說家常,“方今世上能對抗司馬錯與五萬秦卒的人,除孫臏之外,就是章子!孫臏已不可求,章子是不二人選!”
蘇秦以如此誇張的平靜語氣舉薦一個只做過一次三軍副將且在朝野充滿爭議的將軍來主導一場決定齊國未來國運的曠世之戰,著實讓宣王、田嬰吃驚。
換作任何人舉薦章子,即使田嬰,宣王都會毫不猶豫地否決。然而,舉薦之人是蘇秦,且語氣這般決絕!
齊宣王雙手捂頭,從頭頂揉起,揉到額頭、眉毛、眼睛、面頰、耳朵,最後落在耳朵根上,抬頭看向蘇秦,沒有說話,只以目光徵詢。
“臣之所以舉薦,是因為匡章是孫臏弟子,已得孫臏真傳!”蘇秦講出原委。
顯然,這是一個重大資訊。
宣王眼睛放光,但田嬰顯然不信。
“孫軍師的弟子?”田嬰半是自語,質疑道,“倒是怪哩!就嬰所知,救趙之戰,匡章只是普通軍將;救韓之時,匡章雖然升為副將,但也都是帳外候命,軍師從未教過匡章,也極少與匡章說話,只與田忌將軍討論軍事,所有命令也都由田將軍頒發,弟子一說……”一臉愕然。
齊宣王看向蘇秦。
“是與不是,大王何不召章子一問?”蘇秦應道。
“章子何在?”齊宣王看向田嬰。
“章子就在殿外,當在候旨廳候旨!”蘇秦接答。
“有請匡章!”宣王宣召。
內臣出去,果然在宮門之外看到正在候旨的匡章,引他入見。
匡章提著一隻包袱,跪叩時包袱擱在旁邊,很是顯眼。
齊宣王、田嬰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包袱上。
“匡章將軍,包中何物?”齊宣王忍受不住好奇心,不及讓席,指著包袱問道。
匡章開啟包袱,現出兩捆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