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淮是不願意接這話的,只能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王爺今年便要加冠了吧,而且六月陛下要在天壇祭祀太廟,如無意外王爺可能還是要入京的。”
顧懷才想起這茬,他父母已經殯天,沒人能為他加冠取字,按程式應該是皇兄賜字,如果趕上祭祀宗廟的話,大機率是要入京一趟的。
兩人聊了很久,天色漸晚,顧懷這才打算放過餘淮,站起身準備送送他:“多年未入京,也只能從隻言片語裡聽聽京城的繁華了,要不是想著你得回家一趟,可不能就這麼放過你。”
餘淮拱手告別:“不敢勞王爺相送,下官自行告退。”說罷向假山下走去。
顧懷靜靜的看著這個背影,突然開口:“季長,還記得你以前寫的那句詩嗎,老師足足稱讚了幾日的那句。”
餘淮停下腳步,沒有轉身:“記得,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你...還記得你說過要做怎樣一個人嗎?”
“日夜皆念,從不敢忘!”餘淮昂然抬頭。
“殉國忘身,捨生取義;”
“寧正而斃,不苟而全!”
顧懷含笑頷首。
......
“王爺!”
沉浸在思緒裡的顧懷回過神,看向亭下的護衛和那個小女孩,有些疑惑:“不是讓你找個富貴人家問問有沒有要收養的嗎,為何會帶回來?”
護衛單膝跪地:“不敢欺瞞王爺,此女從下午見過王爺開始就沒有再開過口,無論是安葬其母還是帶著去施粥人家,也不反抗,那些人家都以為...都以為此女犯了失語症。”
顧懷揉了揉眉心,整個王府都是這般貨色,辦事也辦,但根本辦不好,能辦事的那幫子太監是宮裡派過來的臥底,這幫子護院下人根本沒人能領會他的意思,只有一個崔管事能懂他心意。
葬其母,為其找一個好去處,留下些錢糧,是自己該做的。而現在這個護衛把這個小女孩帶回了王府,讓別人怎麼看?一個孤兒,連母親都沒了,偌大的沒多少人氣的王府是她該呆的地方嗎?
他強忍著揮了揮手讓護衛下去,看著小女孩滿是塵垢的臉,也多少有些詫異。
他知道這個女孩沒有什麼失語症,中午城門明明是開口說了話的,但如此就更奇怪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是怎麼做到自己的母親被埋葬,也沒有哭,陌生人領著自己去見一群陌生人,也沒有鬧的?
他讓侍女帶著小女孩去洗了個澡,繼續拿起書,卻怎麼也看不下去了,腦海裡全是之前和餘淮的對話。
以前還好,做個閒散窩囊王爺沒什麼心理壓力,如今許白給自己留下了這一箱子書,那些未來的理念和事物,已經對他的世界觀產生了強烈的衝擊,他怎麼還能忍受如同前十幾年那般渾渾噩噩的生活下去?
確實,他沒辦法做到和天下人共情,沒辦法完全領會許白的話,更沒有什麼正義感一定要去拯救萬民於水火開玩笑,他能做到傳宗接代平安到老就已經是完成主線任務了好嗎。
但為什麼還是那麼不甘心呢?擁有了接下來千餘年珍貴的知識,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當個混吃等死的廢物?
哪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願意幹這樣的事情。
顧懷長長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