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接話。許茜茜屏住呼吸，唯恐自己的一點點聲音會被身旁的空氣聽到似的。

如果說剛才的那些還像是個推理遊戲或者思維訓練，現在開始進入冷酷的現實。

顯然是自己人，更換軸承、放置磁鐵，直接指向內部工程師。門檻已經很低，不是隻有劉睿陽才能做到，幾乎廠裡任何一個相關的工程師都可以。

這個範圍還是很大。

“他在印度。”

“為什麼？”劉睿陽的聲音有點乾澀。來印度的四個工程師自然是最出色的，劉睿陽決定帶他們來也有歷練和栽培的意思。

“你剛才檢查沒有看到磁鐵吧？”黃立工冷冷的說。

劉睿陽自然是沒有看到。搞破壞的人必須在印度，才能事後及時拿回磁鐵，消除痕跡。“也許沒用磁鐵。”劉睿陽無力地說。

“更換軸承，還有各種小動作，總是在印度才合適吧？”

劉睿陽不說話。再不願意，他也只能接受，破壞者就在四個人當中，三個在現場的工程師，李佳、陳何、郭偉強，還有一個維護工程師，王順。四名精英。

“今晚必須把他揪出來。”黃立工轉過身來，他已經在腦裡做完了決斷。“我們兵分兩路。第一條路，直接找他們，一對一談。談上幾分鐘，沒準都可以看得出來了。”

劉睿陽和許茜茜都點了點頭。大多數時候，正面溝通是最有效的方式。劉睿陽瞭解他這幾個得力手下，他不相信他們會是所謂受過專業訓練的間諜。

他下意識裡還覺得，直接溝通，也是給他們一個自我辯白的機會。

黃立工看向劉睿陽。劉睿陽迎著他的眼神，等著他說話。黃立工沒有開口，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劉睿陽的臉逐漸變得有點僵硬，搖頭。

“不應該是你嗎？”

黃立工固執地看著他，說，“當然你最合適。這方面我比你更瞭解你自己。”

他自有充足的理由。劉睿陽是鯤鵬工程師的精神象徵，很有人望，廠裡的工程師們喜歡他，工作的事喜歡向他請教，工作外的事也都願意和他聊聊，不像看到黃立工，尊重恭敬，禮貌中帶著距離。劉睿陽也天天泡在工程師堆裡，就差吃住一起，對他們都很熟悉。現在這個情況，顯然是劉睿陽更適合找他們談話，更能覺察到他們細微的不適和異常。

“你要我去套他們的話，恐怕我比他們還緊張。”劉睿陽現在就顯得有點緊張，更準確的說，煩亂。黃立工神秘地笑了笑，拿出手機，他有更好的計劃。

木馬。

已經偽裝好的木馬程式，劉睿陽只需要找個理由，技術文件、內部檔案、相片，或者別的什麼，只要聽著可信就行，轉發給幾位工程師。他們點開，木馬程式自動下載，偷偷地安裝到手機裡，監聽通話、簡訊，甚至系統自帶鍵盤的輸入，自動傳送到指定的郵箱裡。

劉睿陽皺著眉頭，手抱在胸前，看著地面，不說話。

黃立工手機上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只要按下“傳送”，木馬就會傳遞到劉睿陽手機上。“睿陽，這不是小事。”他的手懸在手機螢幕上。“對睿立來說不是小事，一個內奸，搞個小動作，就毀了你一年多的心血。我們還能再經得起一次嗎？！對於那個人來說，也不是小事。必須證據確鑿，不能捕風捉影，不能就靠主觀認定，不管是誰，不管我們心裡多確定，沒有證據的話，我們敢做動作嗎？萬一冤枉好人，放過真正的壞人，怎麼辦？我們必須掌握確鑿的證據。”

他頓了一下，看劉睿陽還沒有反應，乾咳了一下，有點痛心的說，“現在用上非常規的手段，只是為了避免更糟的結果。如果沒有確實的證據，揪不出內奸，我們要怎麼辦？最不濟的情況，你希望我把他們四個都給開了……”

劉睿陽抬起頭，“找到那個人後，木馬能夠刪掉吧？”

“能。直接讓它失效，就是個死檔案，以後我也啟用不了。”

“木馬傳回的東西，只能你和我看到。除了直接證據，其他東西都要刪掉。”

“成交！”

黃立工按下“傳送”按鈕。

沉默了一會，劉睿陽沒有動身的意思，問，“你呢？第二條路是什麼？”得找個話題來繼續沉默。黃立工剛剛說過的話就像救命稻草一樣，今晚必須解決問題，要兵分兩路。